可回收之家(114)

“挺好看的,等到了秋天可以穿,现在还有些厚。”苏妙露去照镜子,卧室的穿衣镜还是拉不开门,她只能踩着椅子去洗手间照镜子。家里的镜子不比柳兰京家,沾着一块一块水渍。她仔细着用一块干布擦干净了。

她对着镜子强撑出一个笑脸,心头松了松。这里到底是她的家,再怎么寒酸落魄,也终究是一扇对她敞开的门。

那天晚上,她在久违地床上睡得很熟。第二天一醒来,就四处去投简历。柳兰京的电话没有打来。

第84章 一个穿定制西装的男人决定去死

和苏妙露分手后,柳兰京总是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男人。研究生时期,柳兰京每天要去二楼上楼,为了避免和过于热情和拉丁裔同学和口音太重的法国佬打招呼,他会特意多绕一段路,换一个僻静的楼梯上楼。

有一次,他在楼梯上遇到了一个特别的男人。是个中年白人,穿着一身很漂亮的定制西服,戗驳领,单排扣,野心从款式里透出来。可能是萨维尔街的裁缝,但据说那里的工期太长,这几年金融业流行去香港做衣服,只要飞两次去店里就能做好一套衣服。

兴许是柳兰京盯得太露骨,男人扭头回望,他笑着寒暄道:“衣服不错。”

“谢谢。”他的表情很平淡,带着些许不屑一顾,显然这身衣服不是为了在大学让一个穿卫衣的臭小子称赞而穿上的。

这是个搞金融的家伙。不用开口介绍,柳兰京就能猜到。他那身漂亮的衣服,和他那副礼貌中带点不屑一顾的倨傲,还有隐藏其后深深的疲惫,都让他觉得这人在华尔街工作。后来稍微一打听,他果然猜对了。这家伙在投行工作,以前是这里的毕业生,这次是对睡眠实验室的一个非接触式慢波模拟仪感兴趣。据他自己说,他和他的客户都有不少睡眠问题。

这是个好理由,但他依旧不该出现在这里。按照惯例,华尔街人解决睡眠问题的方法是安定和利他林。他们没那么多时间来验证一项技术的可行性。

华尔街嘲笑学术界的历史悠久。他们编了笑话嘲笑学者,说诺贝尔奖候选人都要开卡车,博士学位在贬值,学贷的利率倒是每年上涨。

学术界也用笑话回敬他们,说副总裁(VP)之上的领导层,职位高低和数学能力成反比,ceo 和董事,只需要熟练掌握 100 以内的加减法就能上班。但这些笑话并不能阻止华尔街的胜利。

他们每年都花重金把毕业生挖去当分析员,他们把所有能造桥、造火箭、造芯片的人,都拉去坐在屏幕前看着一堆数字,生产泡沫。再用这一把泡沫去换取丰厚的年终分红。

总之这个西装男人出现在学校里很奇怪,而且一周两次,风雨无阻,找的是他当年的导师。柳兰京不时会在楼梯上遇到他,但再没有过交谈。这个男人来了一个月,然后就突然消失了,后来柳兰京才知道他在家中自杀了。

他来学校也不是为了对某项技术感兴趣,而是觉得痛苦,却又不愿找心理医生,只能找个不算太陌生的熟人倾诉。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柳兰京听说有人宁愿一晚上花两千刀叫应召女郎,只为了找人诉苦。

这事不过是柳兰京学生生涯的一处闲笔,他本以为自己早己忘记,不知为何会在这种时候想起来。但这不至于给他造成困扰,他的生活还是照旧。依旧是看书,写论文,健身,吃药,保洁上门过一次,把苏妙露最后一点生活痕迹都打扫干净了,他把她的东西全部打包,用快递寄回了家,她也用快递还了两把钥匙。他心平气和起来,空荡荡的房子容得下他空荡荡的心。

他依旧彻底冷静下来了,这事还是冷处理为妙。只要逼得不太急,苏妙露不会把录音给别人。她对他有旧情,说到底威胁他也不过是想逼着他改过自新。只可惜他走得太远,要改都不知从何改起。

金家那头暂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林棋说路海山已经先发制人申请离婚了,金善宝没多和他纠缠,急着离开多半也是这个原因。现在只要在金横波咽气前没再闹出波折来,分财产时自然赵小姐应该能占个先机。柳兰京在背后为她出谋划策,也自然能分一杯羹。

所以他还有时间,柳东园出差在外,柳子桐还被能蒙在鼓里,要是能避开母亲,和哥哥先把过继的事说定,先斩后奏直接带走柳志襄,倒也是个办法。

除却这些事外,他还有份礼物要选定,莫雪涛要结婚了,特意送来请柬。柳兰京自然要到场,不单是为了多年来的同事情,还因为是宋凝出卖了他。他开离岸公司的事,是她告诉柳太太的。

这事倒也不能怪她,职场上另有一番道义,她不是他的私人律师,而是他们家的律师,她真正的老板是柳东园,和柳兰京的交情只是顺带。他倒也谅解,微微有些失望罢了,就和当初谭瑛与他翻脸时一样。

他其实还在和谭瑛往来,迎面碰上了还能寒暄几句。成年人的交际是水归水,油归油的,交情和利益分得很清楚。婚礼上的闹剧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谭瑛不想当众和他撕破脸,他以后兴许还有用得上谭瑛的地方。

柳兰京颇为自嘲地想,兜兜转转一圈下来,他身边没几个真心的人。苏妙露一跑,就成了孤家寡人。

他有些后悔和她吵,要是敷衍的功夫能高明些,那天兴许还能瞒过去。比起录音,最让他受刺激的是苏妙露戳穿他的过继孩子不完全是出自真心。

他喜欢柳志襄,这倒不假,但作为叔叔一样能关心他,处心积虑带走他,除了让自己众叛亲离外,到底还有什么好处?分家时确实能当个筹码,但他也不缺这些钱。从头到尾,连苏妙露都能看穿的报复心,他却迟迟不愿承认。

后悔问她要钱?自然是后悔,这些账单当初存着不过是挽留她的最后手段,想着让她恻隐心起,不至于走得太干脆。但自然不该是在那种场合拿出来。拿出来,就变成彻底的羞辱和算计了。

为什么他始终无法摆脱这种应激式的报复?如果那天站在他面前是个陌生人,他至少有三种方式稳住局面谈判。可越是亲近的人,他越是忍不住伤害他们,来假装若无其事。像是把结痂的伤口剥开,看着鲜血流出,反而生出平静。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后悔的余地,不过是回到最开始的计划。不结婚,一个人带着孩子走。苏妙露于情于理,都没那么重要,他是这么确信的。

所以他刮胡子时走神,割伤了下巴,连血都不擦,把上门的保洁吓了一跳。他也只当是意外,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挺好的。”说着又坐回椅子上,继续做回椅子上看书。

保洁很了解地点点头,说道:“你书拿倒了。”

为了这一场结合,莫雪涛正式辞了教职,去一家独角兽企业当技术总监。柳兰京对他既是敬佩,又觉得傻气。毕竟他是不会也不敢为别人牺牲到这地步的。

早在莫雪涛第一次提出离职时,柳兰京就劝过他,道:“一个企业里,只有三种人能幸存,像驴的,就是拼了命干活,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知道;像狗的,就是够忠诚,时刻像上司表示忠心,当一个好用的工具;像狐狸的,就是够狡猾,够会玩办公室政治。”

“那你觉得我比较像什么?”

“你比较像马。有一种古典主义的操守,所以我觉得你不适合这种环境。”

莫雪涛笑笑,略带玩味道:“那你觉得你自己像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可能只是个十四的孩子,一受伤就想扑到妈妈怀里哭。”他这本是玩笑话,不料莫雪涛倒颇认真地点了点头,大为赞同的样子。

虽说柳兰京不赞同,但事已至此,莫雪涛去意坚决,他也不再会泼冷水,反而很热情地准备起祝贺新人的礼物来。他是开着辆阿斯顿马丁去参加婚礼的,还特意换了身西装。

莫雪涛在镜子前调领结,门虚掩着,柳兰京轻轻一敲门,上前拥抱了他,笑道:“你不找我当伴郎,我可是有意见的。”

莫雪涛也笑道:“本来想找你,可是我家里未婚的亲戚太多了,都想沾沾喜气,你都订婚了,还是拍在后面吧。”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戴假发,头顶的灯太亮,脑后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苏小姐呢,怎么不和你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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