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不是你需要了解的事,知道太多也对你没好处。”
“但我要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需要知道,我到底是和怎么样一个人结婚。对我说实话,要不然就什么都别说。金善宝为什么要对你下跪? 她在求你什么?你做了什么?”
柳兰京满不在乎道:“我让金亦元坐牢了,不过本来就是他活该,撞死了人又逃走。我只是派人把他引过去。”
“派谁?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引过去?”
“一个外面的女人,你也不认识,她和金亦元有私情,就是顺便帮我个忙。我会给她钱的。”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无辜,柳兰京。这件事我可以不管,你到底对你哥哥做了什么?他真的同意把孩子过继给你?”金善宝这样算不算得上因果报应,她不在乎,但是柳兰京的行事风格,让她不由得怀疑先前柳太太所言非虚。又或者她一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只是终于再不能自欺欺人下去。
柳兰京微微把眼神别开,道:“现在还没正式提,但他会同意的。我说过了,我借了我哥一笔钱,他自愿把孩子过继给我,我也不反对。”
“但你妈怀疑你是故意算计你哥,你为什么会正好有钱借给你哥?你为什么要开个离岸公司却不让任何人知道?”
“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是还是不是?”
柳兰京冷笑道:“是又怎么样?我可没逼着他把事情搞砸,他自己能力不行,怪不到我头上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只是有一些事没和他说罢了。那家公司的股票我也买了,只是我在高位出手,他烂在手里了,搞投资就是这样子的,没眼光很容易倒霉的。”
“那是你亲哥哥啊,你算计他啊。从头到尾,你想过继柳志襄就是为了你的私心吧?你想报复你父母,你想报复你哥哥,所以你要带走这个孩子,因为他们当初也是这样让你走的。所以你着急和我结婚,其实就想让你和我带着孩子尽快离开这里,不给任何人反悔的余地。 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 ”
“带你走我是真心的。”柳兰京带着些讨好的意思,轻轻搭住她的手。
“听一个骗子说真心,让我觉得害怕,柳兰京。”苏妙露一把挣开他的手,朝后退了两步,斥责道:“你真以为我不了解你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冷酷无情、刻薄狠毒、心机深沉吗?你对谁都一样,对我也不例外。你现在算计你的亲哥哥,算计我的亲戚,以后就会算计我。”
“你和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对你来说都一样,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和你结婚?因为很清楚你要和我签婚前协议,我妈之前告诉我,说你连婚前协议都拟好了,婚前财产公证,我和你离婚一分钱都拿不到。呵,你这么急着和我结婚,不就是看准我傻吗?就算和我离婚,你也只会花一点手续费。你当初叫我去温哥华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计划好了?反正我是你妈介绍来的,和我结婚,你就能名正言顺带走你的侄子。我从头到尾都是你的工具。”
“不是,那时候我没想过我们能在一起。你是计划之外的人,我没遇到你之前,是真的不准备结婚,这样带走我侄子时也能打感情牌。但是你让我改变了计划,你忍耐一下,只要我们一走,以后会幸福。”
“你脑子有什么毛病啊,柳兰京?你不可能让任何人幸福的,我也不会跟你走。”苏妙露把藏在口袋里的手机拿给他看,停留在录音界面,“刚才的对话我都录音了,你必须立刻停手。要不然我就发给你妈妈。”
“我这么相信你,你在这里算计我?”
“是啊,反正你平时也是这么算计别人的。现在报应回来也正常。”
“为什么你一定要阻止我?我只想得到我应得的。”
“因为这不是你应得的,孩子也好,你父母的爱也好,都不是你的。你没有资格报复你的父母,伤害你的哥哥。你从头到尾只活在你自己的痛苦里,你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但是没有人有义务爱你。”
“没有人有义务爱我?也包括你嘛?”
“是的。”她微微有些慌,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样理直气壮。
“我明白了,原来是我不配。”柳兰京笑了,遭背叛的怒气也是冷冷的,像是北方冬天挂在屋檐下的冰锥,从他后颈里刺进去。杯子终究是摔碎了,他冷笑着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妙露面无表情道:“不怎么样,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找你哥哥坦白所有事,另一个我直接把这录音发给你妈,她本来就在怀疑你,只差这点证据了。”
“你威胁我的话,我们间的关系可就完了。”
“我和你已经完了。我们分手吧。我对你失望透顶。”
柳兰京微微一愣,缓过神来,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好像为了等这一句话,做了万全的准备。他的手抄进衣兜里,上身微微一侧斜,客客气气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你既然这么高尚,一定要管我家里的事,那我们先把账结一下。”
动物在遇到威胁时会应激,人也一样,是交感神经与肾上腺素的共同作用。柳兰京冷静地意识到自己理智尽失。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威胁她,激怒她只会让事情恶化。要安抚、要哄骗、要谈判,先平复她的情绪,让她把录音删掉。但一阵铺天盖地的委屈淹没了他,完全是赌气一般,他就要苏妙露为他生气。
“是你借我的二十万吗?我立刻还给你。”
“你未免有些健忘了,我在你身上花的钱可不只是这些。”柳兰京从书房拿出一叠账单,还仔细地用回形针别好,递给苏妙露。她一页页翻过去,手指冷得发僵,所有账单加起来有四十多万,还不算送给她的珠宝。衣服,鞋子,包,名酒,空运来的食材,顶级的餐厅,美容院和健身房的会员卡,家里添置的大小摆设, 光是几次和太太们打牌,她就输掉了两万,还有上次苏母住院的医药费,说是保险理赔,也是柳兰京自掏腰包的。
“没事,你买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我只要现金。你可以卖二手,看看能抵多少钱,也不收你利息,你这周里面还了就好。不行的话,你把你家的房子抵押了可以。又或者,你还可以……”他凑在她耳边轻声道。
苏妙露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他,痛骂道: “我希望你出门被车撞死。”
柳兰京不以为意,耸耸肩,笑道:“别那么生气啊,你既然要当好人就当到底啊。你把录音给我,我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苏妙露气得嘴唇都哆嗦,眼圈一红,哽咽道:“我会把钱凑上的,你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你可以走了,记得还钱就好。你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到下周你不还钱,我就找律师上门了。”
苏妙露气极,一个耳光伸手就要打上去,刚贴到他面颊时停住了,悬在半空,攥成拳头,又把手收回去。她忽然笑起来,冷飕飕一声像针似地一戳,又微微昂着下巴,近于怜悯道:“柳兰京,你慌了。你其实很害怕这事会被你家人知道,因为你既想算计你哥,又想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骗取同情心。你就是个窝囊废。”
“是嘛。”
“别太自信了,你侄子不会和你走的。就算不知道这些事,我也不会和你走的。我他妈的告诉你,从头到尾我根本就不爱你。我以为我爱你,那只是错觉,我就是可怜你。但现在看来,没人有资格可怜你。”
“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的爱呢?你是个软弱无力的人,你的爱也很软弱,你连自己的人生都一团糟,到底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说的对,没人能可怜你,你也不用人可怜,因为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自以为是的人渣,你装出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样子,骗取人同情心,其实你就是个没感情的怪物,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流泪的。”
“无所谓,随便你怎么骂我。你先把钱还上,再放狠话也不迟。”柳兰京轻笑道:“对了,车钥匙也还给我,不过看在旧日的感情上,我可以给你叫辆出租车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