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收之家(105)

很久以后,徐蓉蓉回忆起这一幕,觉得有那么一刻,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但也只有那么一刻。那天晚上他们只是靠在一起睡了。

金亦元承诺接下来要陪徐蓉蓉一整天。他们在床上吃了早饭,随便看两部电影,到黄昏时情调正好就进了卧室。衣服脱到一半,就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咔哒咔哒,转到一半卡住了。

金亦元一向把门反锁。紧接着是咚咚两声敲门声,有个女人的嗓音亮出来,“亲爱的,你在吗?”

金亦元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他们都是废物。”骂的自然是房子里的佣人,没有事先通报,也没人帮着拦住她。徐蓉蓉看他的脸色,已经猜出门外的女人多半是他的未婚妻。

他把衣柜一开,连拉带拽,就把徐蓉蓉塞了进去,又起身理了理床铺,镇定自若地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艾米莉亚,很典型的香蕉人面孔,小麦肤色,粗眼线,顺直长黑发,两臂一揽就搂住了他,“想我吗,宝贝?”她既是金亦元的未婚妻,也是他父亲安排在身边的监工,自从他上次在泰国撞到了人,他父亲就再不允许他一个人胡来。不过他父亲担心的是烟酒药一类的事,艾米莉亚却更关注他的女人。

她施施然往床上一坐,一摸床单,还尚有余温。她也不声张,只是踱步到衣柜前,猛地一拉,大叫道: “Surprise!”徐蓉蓉缩在衣柜里,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艾米莉亚抓着她的手腕,强硬地把她拖出来,笑道:“一起来派对吧。”

金亦元站在一旁,微微叹口气,似乎是听天由命了。

她虽然一早就知道国外派对文化盛行,但没料到随随便便就能组个局。她留学时主要还是和中国人混,只参加过纪念日派对和睡衣派对,勉强还能应付,不过是喝几杯酒,随意找人攀谈,应付过一两个小时,就偷偷溜走。

但金亦元这里不一样,他不是彻底的中国人,但不算彻底的西方人,他的朋友多半也是这样,混在一起就是学贯东西的会玩。决定了要开派对,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来了三拨人。一批自带酒水,一批自带女人,另一批自带赌局,没有一人担心派对不能尽兴。

金亦元的朋友,徐蓉蓉没有一个是认识的。他也没兴致为彼此介绍,艾米莉亚在旁谈笑风生的,她就愈发尴尬难堪。派对上的音乐震天响,酒水的供应不断。徐蓉蓉不敢多喝,又避开了搭讪的陌生人,一个人静坐在角落里。

酒喝到半夜,不少人都跳进泳池里玩,有的连泳衣都没有换,鞋子一蹬就跳进去。艾米莉亚问徐蓉蓉会不会游泳。徐蓉蓉摇头,她立刻使了个眼色,伙同另两个人,一前一后抓着徐蓉蓉就丢进了水里。

徐蓉蓉猛呛了一口水,挣扎着要站起身,艾米莉亚却从后面抓着她的肩膀,往下又是一沉。水直往她的口鼻里冲撞,她疑心自己要死,疯了一样挣扎,肩上的力道却忽然松开了。艾米莉亚伏在她耳边,轻轻叫了一声‘whore‘’,就笑着游走了。

徐蓉蓉惊魂未定地爬出泳池,浑身湿透站在岸边,瑟瑟发抖。她环顾四周,想找个人为她主持公道,却发现根本没人顾及着她。艾米莉亚正和几个朋友聊着天,模仿着她刚才在水里的样子,大笑出声。金亦元正对着泳池瘫坐着,显然看到了这一幕,但他忙着吸水烟,在吞云吐雾的间隙里朝她投来懒洋洋一瞥,满不在乎。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开着香槟互喷,一阵欢声笑语从她身边穿过。

她失魂落魄地回楼上去,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她愣了愣,点开看的第一条就是:“老婆,求求你,救救我,救救这个家吧。”

她从潘世杰嘴里问出前因后果,明白后连手都在抖。潘世杰欠了姓赵的几百万,这人是金亦元继母的娘家亲戚,就是故意做局把他们拉入伙。她要么替他们做事,这笔债一笔勾销。要么就是夫妻共同债务,别说是公司,就是房子也要抵押出去。徐蓉蓉起身,毫无缘由地洗了个手,又呆坐回去。

她梦游般给父母拨了个电话,哭着道:“爸妈,我想回家了,我还可以回家吗?”

母亲接的电话,听到哭声立刻就慌了,急忙道:“怎么了,宝贝,你是不是被谁欺负?不要哭,不要哭,和妈妈慢慢说。”

徐蓉蓉正要和盘托出,又忽然冷静下来,明白这件事不了结,她是无家可归的。她依赖别人的时候太多了,沦落道这境地,还是要靠自己。她定了定心神,只和父母扯谎说自己的钱包丢了,但信用卡还在,草草把事情掩饰过去,就挂断电话。

她把连脸埋在膝盖上,闭上眼,像是理顺绕起来的手机线,慢慢整理起思路。姓赵的要她做的事很简单,把金亦元引去泰国,想办法拖住他一天。原因没细讲,只说方便他们那头在期限前处理掉一份文件。这样看的话,她倒也不算害他,追究起来也未必能查到她头上,就像美人计里的貂蝉,事成之后还有个随清风去的结局。

她渐渐心定了,又疑惑起来她和金亦元的关系是怎么外泄的。潘世杰自然不会说,没有男人爱把绿帽子戴出去闲逛。金亦元再肆无忌惮,也不会没事丢个把柄出来。至于她自己,一向也隐藏得很小心。

她简单冲了一把澡,换了身衣服就下楼 。她对金亦元很失望,她捉摸不透他,这本是理所当然的,她原本就是拿他当个避风港,可现在他却连表面上的温柔都懒得敷衍了。或者说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一时好一时坏,由着性子胡来。既然这样,她倒也不必对他手下留情了,反正彼此都是玩玩。

派对已经到了后半场,有几个喝得太醉的,索性趴在地上睡了。艾米莉亚也在客厅睡了。金亦元倒还清醒着,漫不经心把硬币丢到泳池里打水漂。他的狗正趴在他膝头打着盹。

徐蓉蓉站在他面前,正色道:“这段时间感谢你的招待,我准备走了。”

“哦,好啊,再见。”他懒洋洋挥了挥手。

“你就不挽留我吗?”

“你是自由的,我为什么要挽留你?你下次想过来,我也会这样招待你。”

“你爱我吗?”

“今天不爱。”

“我很爱你,我为了你牺牲了一切。我丈夫把我的事告诉我家里人了,我现在没有地方去了。除了你就我真的一无所有了。我要去泰国躲几天,我有个朋友会招待我,你会来找我吗?”

“我不喜欢东南亚,太热了。”

“我会去死的。我会为了你自杀,就算这样你也不想来找我?”

“我说过的,你是自由的。”

徐蓉蓉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她原本想把事情闹大逼他就烦,半是威胁,半是感情牌,骗他去泰国。可他似乎一点也没上钩,也不知是看穿了她的计划,还是当真冷酷无情。

狗从金亦元身上跳下去,叫嚷了几声要玩耍。他随手抓了个钱包丢过去,“去捡回来吧,Lily。”狗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徐蓉蓉随口道:“既然是公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金亦元似笑非笑道:“这本来就是男人的名字,你不觉得它长得像谁吗?”

徐蓉蓉愣了一愣,赫然间醒悟过来,这双微微下垂的眼睛确实似曾相识。与其说是狗像他,但不过是他像狗,初次见面时,她就惊叹过柳兰京长着很标准的一双下垂眼,上半张脸看着无辜,嘴唇却总是欲言又止,一丝带狡猾的无辜。

她总算知道是谁看穿了这私情,也明白自己是彻底开罪柳兰京了。她和潘世杰夹在他们的积怨中成了炮灰。她决不能这么轻易回国,必须要把金亦元骗去泰国。

徐蓉蓉忽然想起在婚礼那天来闹场的苏妙露,谁能料想到那一刻竟影响了她的现在。如果当时她对苏妙露态度和善些,是不是一切都不同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兴许再重来一次,她还是忍不住要啐她的脸。

她转过身来注视着金亦元,莫名生出一种恢弘的使命感。她可再也不是娇滴滴养在家里的娇妻了,现在整个家的生死存亡都摆在她身上。她不由得哽咽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可能只是把我当个消遣的玩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我不求你和我一直在一起,可是你能不能给我留下一点回忆?哪怕只有几天。和我去泰国吧,假装你爱我,让我把这个梦做完,好不好?我以后就不会再纠缠你了。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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