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风的脑瓜子卡在‘怪帅的’三个字上,他觉得自己疯了。
他几岁就被送进了训练营,训练日复一日,生活自律早已经刻入骨子,到时间就起床,从来不会在床上赖着。
但现在他没立刻起床洗漱,而是重新闭上眼睛。
自从进了13号车厢以后,不是没有想过寻找另一个逝者,也试过试探,但自从倒计时开始以后,就一直在赶时间,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几瓣来用。
活人的生存都成了问题,自然也没顾上死人的事。
现在想起来,活人的事,能办的都办了,现在欠的却是死人的债。
顾小风在脑海里把猎场的场景快速地过了一遍。
最后定格在活尸扑上来的那一瞬间,手腕上那一瞬间的感觉。
顾小风猛地睁开眼睛,抬起手。
姜楼给套在他手腕上的皮圈好好地戴着,血莲子也无好无损地穿在皮圈上。
另外,他手里握着那把瑞士军用短刀。
顾小风定定地看着手里的刀,过了好一会儿,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刀鞘,拔出短刀。
光亮森寒的刀身上映出自己的一双眼睛。
顾小风喉结才滑动了一下。
把人家的刀给带回来了,是不是得还?
往哪儿还?
这个问题,应该可以问沈芳。
顾小风深吸了口气,再把那口气吐出去,把短刀插回刀鞘,搁在枕边,看向手腕上的皮手环。
指尖轻轻擦过厚实很有质感的牛皮圈,最后停在那颗血莲子上。
他可以肯定,推开活尸的强大的力量,和手环的发热,有着必然的联系。
说直白些,就是那股力量,是由这个手环引来的。
顾小风想到这里,不再躺了,翻身下床,看向他的旅行包。
他的包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连位置都没有变一下,但瘪了不少。
打开旅行包,水和压缩饼干没有了。
顾小风清理了旅行包里的东西,除了吃掉的东西,其他东西都在。
顾小风把旅行包的拉链拉了回去,进了洗手间。
镜子中的自己精神算不上好。
就像睡了不是很踏实的觉,起床后,带着些疲惫感。
但也没到脸色差的地步。
但猎场里的经历实在让人太不舒服。
身上连汗都没有一点,却总让他觉得有种糊着血污的感觉。
顾小风摘下牛皮圈,搁在洗漱台上。
脱去衣服,打开淋浴,扫了眼手腕,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转身拿起牛皮圈,戴回手腕。
扣S扣的时候,蓦地意识到自己之前没听清的话是什么:“你很香。”
顾小风的手指顿住。
他身上确实有味道,是菩提子的味道。
很淡,淡到没有人闻到过。
在他看来应该只有狗鼻子能闻到。
姜楼是调侃他,还是真闻到了?
顾小风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把自己按在淋浴头下。
热水当头淋下,从头到脚洗得清清爽爽,连牛皮圈都认真清洗过,人才算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牛皮圈湿了水,贴着皮肤湿凉湿凉的,并不舒服,却让他觉得踏实。
顾小风换了干净衣服,打开房门。
门口的绿色蛋形标记还在。
他用手指碰了碰,标记消失。
顾小风和昨天一样先拿起牛奶,打开牛奶盒,喝了一口,然后拿起报纸。
迅速浏览一下,没有发现有关猎场的消息。
这次的猎场是在废弃的老旧车站。
别说大城市,就连周边村镇土地都很值钱,有这么大的地方,早被拆干净,变成了其他用途,不会荒废到现在。
所以必然是在远离城市的偏远地方。
在那样的地方出事,没有新闻报道,并不奇怪。
顾小风搁下报纸,关了门,走向楼梯口。
对着楼梯口的那户家门口的蛋形标记也在,不过变成了红色。
顾小风继续楼上楼下地逛。
另外的两个标记也还在,一个红色,一个绿色。
顾小风停在绿色蛋形标记的那户人家的门口,喝着牛奶,盯着绿色标记看了一会儿,慢慢退开。
刚转身,门开了。
顾小风回头,和站在门口的人对了个脸对脸。
吆喝,熟人。
是那个小电工。
换了身衣服,仍然背着那个沉甸甸的包,头发湿着,显然也是刚洗的过。
小电工看见顾小风,一怔之后,整张脸都绽放了,欢欢喜喜地跑向顾小风:“大佬。”
顾小风:“……”
顾小风本来就没有结交人的想法,听见‘大佬’两个字,更不想了。
转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小电工急忙追了上来:“大佬,您知道我住这里,特意来找我的吗?”
“不是。”顾小风是来看蛋的。
小电工绕着顾小风兴奋地跑前跑后,那瘦小的身板快要装不下他的崇拜之情:“没想到我活下来,第一个见到的会是大佬您,是缘份吧,一定是缘份……”
实在太吵了。
他明明记得这个小电工,在火车上安静得没有存在感,怎么一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已经下了两层楼,小电工还围在他身边叭叭叭。
顾小风:“我姓顾,不是什么大佬。”
“顾先生……”小电工换了个称呼,继续叭。
顾小风忍了一下,实在忍不下去:“你应该要出门。”
小电工:“我去上班。”
顾小风:“那你赶紧走吧。”
小电工:“没关系的,我可以请假晚点去。”
顾小风:“我也要上班,而且不想请假。”
小电工总算从见到救命恩人的兴奋中反应过来,他妨碍到大佬了:“不好意思,我就是太高兴了。”
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顾先生,您也住这栋楼?”
顾小风:“嗯。”
“那真是太好了。”小电工一张脸都快笑烂了。
顾小风在三楼停下。
小电工猜到顾小风应该住在三楼,但见顾小风没有说自己房号,也就识趣地没有打听,给顾小风道了个别:“顾先生再见。”
顾小风对猎场还是排斥,并不想以后的人生和这玩意牵扯在一起。
所以并不想和从猎场出来的人打交道。
但看着一步一回头,和他视线对上就立刻露出笑脸的小电工,终究还是开了口:“你这是第几次进猎场?”
小电工听见顾小风问话,立刻站住,跑了回来:“第一次,如果不是您,我肯定回不来了。”
顾小风:“你就没想过只是一个梦?”
小电工立刻摇头:“我虽然是第一次进那地方,但我知道死在里面了,就真死了。”
顾小风:“你怎么知道?”
小电工:“听说的。”
一个知情者。
顾小风心里有数了。
小电工见顾小风不再问话,冲顾小风挥挥手,跑走了。
顾小风牛奶已经喝光,手里捏着个空牛奶盒,正想往回走。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小风站在楼梯口,探头往下看去。
十好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跑上楼来,跑在最前面的是郭峰。
顾小风:“……”
这哪里是安全部部长,简直就是收尸队队长。
顾小风自觉地站到一边,让出路口。
这些人到了三楼,自动分成两队,一队继续上楼,另一队停在楼梯口那户的家门口。
郭峰眉头拧成了疙瘩,眼里透着疲惫,但看见站在一边的顾小风,脸上表情顿时放松了不少,甚至眉宇间还透出些许喜色。
他走到顾小风身边,想拍顾小风的肩膀,但见顾小风穿着乳白色卫衣配了条牛仔裤,显得特别干净。
再想到自己这一早上干的活,这只手就没拍下去,揣进自己口袋。
顾小风扫了眼正在撬门的同事:“郭部长,今天来得有点晚呀。”
郭峰听出顾小风语气里的调侃,撇了撇嘴角:“我都跑了一早上了。”
这次猎场,出来了二十几个,但死的人却上千。
顾小风眸子微沉:“没回来的,都在容城?”
郭峰:“全国都有,不过容城也有不少。”
和顾小风所想的一样。
如果全在容城,一夜间死上千人,新闻早炸了。
门已经被撬开,血腥味扑鼻而来。
顾小风指节堵着鼻孔,往屋里方向瞥了眼:“这种事,都由您亲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