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般连着喝了几口参鸡汤,滚烫的汤汁灌进胃里,灼得她心头发酸。
挫败涌上心头,她又转念想到了孟知宁,任由事情发展,拿孟知宁冒险?
这她一点儿也做不到。
吸吸鼻子,杜遥有些悲壮的清明,毕竟比起自己亲妹妹的性命,面子算得了什么东西?
想开一点儿,她在孟和玉面前根本就无任何尊严可言,如今自己有求于人,再低三下四的话她也说得出来。
手里的汤勺往瓷盅里一泡,她任命似的往后猛然一靠,闭着眼睛对娉茵开口:“去求六殿下,就说我重病卧床,无人照料。”
“……”
娉茵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待听清楚那话之后,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皱皱眉又想说些什么,此时的杜遥仍闭着眼睛,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一样,语气淡淡道:
“那你就说我要死了。”
娉茵一哽,再不犹豫,转身飞快地往静英宫跑去。
*
她说完这话,也默默抿抿唇站起来,随意拉了拉头上的发髻,用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扑了些惨败的粉脂,而后委委屈屈地转身往床上走去。
自己真是猖狂过头了,人家只不过是把自己当成家养的宠物,肆意戏弄一番而已,自己反倒真得寸进尺跟人置起气来了。
她想好了,如果这回真能化险为夷,那她就再不多言,乖乖做个娇娇女,在孟和玉面前,他说一,自己绝不做二。
杜遥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装死,心里想着等会儿面对孟和玉那张冷脸时该怎么潸然落泪,怎么红着眼睛把头倚在他肩上,怎么抽噎着声音在他耳朵边小声呢喃诉苦。
她脑子里转得飞快,心里却七上八下担心真把孟和玉惹急了对自己撒手不管,说白了,两人之间确实也并没有说什么特殊关系,就连所谓的“妾室”,都是他娘柔嫔随口应答下来的,而关于这一切,孟和玉从来都是被动接受着。
想到这里,杜遥有些气自己傻了,想必真是为了孟知宁关心则乱了,她居然真就深信不疑?!
就在这时,门口奔走的脚步声传来,再由不得她深想,杜遥慌慌张张放松了面部表情后闭上了眼。
步子不太对,孟和玉似乎还未曾有慌张奔走的失态时候,难不成是担心她?
杜遥正打算微睁开眼睛看看,却听见熟悉却又意料之外的声音:
“杜姐姐,我哥哥已经走了,你身子无碍吧?!”
作者有话要说:杜遥:草??????
☆、你是忠志之士吗?
军队绕着山路缓缓行进,距离繁华的皇城越来越远,眼前的风景也逐渐荒凉起来,而与他们远远相隔几十公里的后面,跟着的是一小队人。
孟和玉驭着马走得不紧不慢,抬头看了一眼天,太阳还未落下,天边的景色有些昏黄模糊。
打仗事关紧急,两军都在抢时间,留给自己的时间越多就意味着胜算越大,为了多争取些时间,为首的将领们常常带着士兵夜路赶路,以取得绝佳的地理优势和机会。
而此时,孟和玉却大手一挥,淡淡道:“就在此停下。”
身后跟着的十几人皆是讶然,迟疑着应“是”,其中有个浓眉大眼的大胡子却迟迟不下马,名唤唐彪,他胸口起伏了几下,瞪眼看着前方的孟和玉似有些不满。
“六殿下,时间尚早,我们都无需休息,还是快些赶上大军会合——”大胡子终于下马,三两步走到孟和玉身边,说出的话意外得很有礼数。
孟和玉拉着绳子拴马,打断他说:“不是休息,今晚我们就在此驻扎歇息,等过了今晚我们再走。”
唐彪愣了,红着脸语气里带着忍耐:“符丞相相托时要我们好好保护皇上。”
唐彪征战多年,胜仗无数,却因为腿伤早早引退,心存不甘,好不容易符丞相上门,美曰“请缨”,却没想到要听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发号施令,他倒是能忍,只是不知道手下的十几个兄弟怎么看他。
“我知道,”孟和玉忽然笑了,带着安慰,“所以要慢慢等。”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唐彪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拳头:“混小子!”
*
杜遥像是没了脑袋的苍蝇,一个劲儿地在屋子里打转,嘴里还念念有词:“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看来这回是真把孟和玉给惹急了,居然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跟去干嘛?
去送死吗?!
“这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杜遥慌乱中拉回一丝理智,连忙问。
“杜姐姐怎么跟我哥哥想到一块儿去了?”孟知宁神色轻松,手轻轻撑住床,“哥哥走之前特地叮嘱不能把这事说去,我看是杜姐姐才放心说出来的,除了你我没对任何人再提起过哥哥,就连奶奶都不知道呢。”
杜遥点点头:“此事万不可说出去,知道了吗?”
看着孟知宁乖乖答应,她才勉强放心下来,这丫头平时纯真得让人担心,但关键时候却还是靠谱的。
只是这放心只是一瞬,烦躁就又重新绕上她的心头,而让她感到不安的最关键因素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孟和玉要做什么。
“你可知你哥哥要去做什么吗?”她停下慌乱无措的步伐,想要试着从孟知宁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可是孟知宁却摇摇头:“哥哥向来不告诉我他要做甚么,不过哥哥文武双全,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化险为夷的。”像是看穿了她的不安一样,孟知宁说完轻挥了挥手。
简直是毫无安慰作用的安慰。
她向来控制欲强,极讨厌这种被动的局面,而现在又是牵扯到孟知宁,这种强烈的不安就使她更无措了。
尽管杜遥从未提及过两人的利益统一,尽管她到最后还是要利用孟和玉,但是现在,那种自己在明处,孟和玉在暗处的感觉,活像是被背叛的前兆。
如果预测不了孟和玉的下一步,如果孟和玉倒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孟知宁呢……?
她无意识地又重新在屋子里没头没脑地乱转起来,忽然,她脑子里浮出一个念头,随后杜遥乱转的步子重新停下,转过头看了一眼床边坐着四处乱看、没事人一样的孟知宁,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知宁,咱们俩逃跑吧。”
“什么?”孟知宁身体微微前倾,像是没有听清楚。
“或许——”杜遥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尽可能婉转地问,“你出过宫吗?”
“唔!”孟知宁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神秘,“私自出宫可是要挨罚的!”
“……”
杜遥看着亮晶晶又充满好奇的少女眼,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把小姑娘用糖骗出门的怪叔叔,心里有点儿发虚。
能不能把孟知宁带出去是一回事,这丫头乖乖女一个,柔嫔和那个她的那个哥哥又尽可能地将她呵护得好好的,就算真的能逃出去,往后余生要靠什么活下去呢?
吃糠咽菜吗?
想到这里,杜遥忍不住在少女干净瓷白如釉浆一样光滑漂亮的手腕上摸了一把。
要她吃苦……杜遥还真舍不得。
“……你可有衣裳首饰之类的细软东西?”杜遥问她。
以后的事以后说,眼前做些准备总不会出错。
“怎么了?”孟知宁瞪大眼睛问。
“我——”杜遥眨眨眼睛撒谎,“想借你的穿穿,最好是些简洁方便——”方便逃命的,她悄悄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孟知宁狡黠地朝她眨眨眼睛:“想穿给我哥哥看,等着给他一个惊喜?”
杜遥皱眉,很想掀开她的天灵盖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却还是笑着点点头,不忘补充一句:“首饰越贵重华丽越好。”
“哦~”孟知宁扬扬眉,不怀好意地笑。
杜遥:“……”
*
孟琼香真觉得自己跟太后越发亲近了。
她坐在太后宫里,吃着糕点喝着茶,觉得太后院树上的麻雀都长得眉清目秀。
“我已听奶奶您的交代去看望过大哥了,他身体已经好多了,还说过几日要到平川宫去看看我哥哥。”
孟琼香细细叫了声奶奶,看着眼色将自己是如何看望孟毅的事情说了一番。
她能感受得到,太后对自己的态度正在缓和,她在这里呆的时间越发久,这里的宫女面对她的表情也越来越真正意义上的像是个下人了,太后有时还托她去给孟毅送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