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没有交情, 只有爱情, 连这个也分不清了。
“你不同意的话,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果然, 真的糊涂了。
姬玉没有拆穿他,依着他道:“不做朋友也不同意。”
这厮话说的越来越无力,“为什么?”
“因为你不能睡, 睡了就会死。”
“为什么会死?”
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仅是本能在回答。
“因为你受的伤很重。”
“我为什么受的伤重?”
“你为了保护我,一个人跟刺客周旋。”
“我为什么要保护你?”
“因为我是你很重要的人。”
“你为什么是我很重要的人?”
姬玉感觉是个无限死循环,但她还是认真的回答,“因为我们相爱了。”
“哦……”
姬玉一惊,以为他恢复意识了,抬头朝肩上看去,才发现这人闭着眼,胳膊软绵绵垂着,貌似已经睡着了。
她晃了晃肩,“不能睡。”
第一次肩上的人没有反应,第二次才听到有人说话。
“不要打扰我……”
姬玉长长出了一口气,怕他真的睡去,找着话题道:“你怎么不问我,咱俩为什么相爱了?”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太子殿下来说可能太难了,他半天没有吱声。
姬玉只好换一个,“你刚刚为什么‘哦’?”
这个应该好回答,她听到太子殿下说,“我偷懒不想应付你了。”
姬玉:“……”
她由衷称赞,“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太子殿下‘嘻嘻’笑了两下。
“有没有人夸过你很聪明?”
背上安安静静,没人回应。
姬玉声音颤了颤,“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没有……”
姬玉再度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兔崽子。
“你怎么答应我的忘记了吗?要好好活着,不然我就不救你的父皇和弟弟妹妹了。”
太子殿下不肯,“你要救……”
一句话没说完,人又宛如一个死的,一动不动了。
姬玉抖了几次肩膀,推他的脸都没有动静,她往上提了提他,他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姬玉心脏猛跳了几下,“殿下,我们到了。”
肩上的人艰难的抬眼瞧了瞧,“到了吗?”
姬玉:“……”
想说脏话,还想打他一顿。
不过他这幅模样,也下不去手,只能攒着,以后一次性揍过来。
“快到了。”姬玉改了口词。
他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晓得自己上当了,保存体力没有说话,又勾头趴在她肩上。
姬玉想了想,这次没有急着叫醒他,等赶了一段路之后才又骗他,“殿下,你睁眼看看是不是这个赌坊?”
太子殿下大概听到了,费劲的动了动,眯着双眼看去,半响摇头,“不是……”
姬玉明知故问,“不是吗?那我再找找。”
她又背着这人赶路,一路不晓得避开了多少巡查的士兵,太多了,叫她行程很慢,自己也不知道拖了多长时间,紧赶慢赶,还是觉得遥遥无期,仿佛到不了了似的,到处都是小巷子,走完一个又来一个。
她还是出来的太少,加上灯光暗,看不到太远,感觉自己好像迷路了。
雪上添霜的是——下雨了,不算大,但肯定会加重太子殿下的伤势,也遮了她的视线,叫她越难寻到出路。
士兵盘查的圈越来越小,每次到了一个地方,刚准备露出头,立马被打回原形,只能被迫退走,相当于白来一遭。
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既然不能去找他们,只能让他们找过来了。
那处赌坊的头头其实是东宫的官员,相当于大朝廷的监察院御史,算是个小御史,每次各地送来的消息都会经他的手,然后再运到东宫。
上到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下到乞丐流氓,都有他潜伏的人,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加上外面在寻太子殿下的行踪,不信他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就赌一把,先去给太子殿下看伤,再弄出动静,叫他们找来。
至于招来的人会是抓他俩的士兵,还是太子殿下的人,看运气吧,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太子殿下不能死。
再转下去他真会死。
雨越下越大,姬玉空不出手擦拭,叫水流进她眼睛里,很难受,但她知道和太子殿下比起来,她这千万分之一都不到,所以甩了甩头,寻了个方向,又继续走。
她还算幸运,来的时候其实碰到了医馆,但是考虑到种种,觉得马上就能到赌坊,赌坊内的人身份都不方便,肯定有专门的大夫,而且医术不会差,更适合现在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这样的伤,是人都知道古怪,一般人不敢收留,万一是朝廷钦犯,那给他医治的人就是包庇,被发现了是要一同上斩头台的,举报他的可能性很高,所以没有进去。
这会儿保命要紧,别的都无所谓,姬玉的记忆力一向好,加上那处不远,很容易叫她找到。
已经是深夜,医馆打烊,她背着太子殿下,不方便敲门,使了劲用脚去踹,里头的人听到了,过来开门时脸色和语气都不好,“大晚上的催什么催?正睡着觉呢,突然一下,吓都被你吓死了!”
姬玉没有浪费时间在这些无关紧要上,几步绕过他进了里头,径自将太子殿下放在临时歇息的小木床上,顾着他背后有伤,很小心,侧着身子,尽量不压着他的伤口。
想了想,将他那片衣物扒了,太子殿下似乎有点感觉,抖了一下,姬玉抱住他,“别怕,是我。”
太子殿下这才放心的又闭上眼,趴在她胸口,脑袋枕着她的肩头还想睡,姬玉瞧见床头柜上有药酒,直接自己拔了盖子,往他伤口处倒。
药酒蛰的疼,太子殿下浑身一个紧绷,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姬玉,疼……”
姬玉安抚他,“忍一下。”
疼痛似乎拉回了他的理智,感觉他现在很清醒,认得她是谁了。
姬玉望了望还在点灯的大夫,趁着他没有注意,用衣物包了太子殿下背后的暗器,小声在他耳朵边说话,“我要拔暗器了,你忍着点,疼就咬我。”
他人正在她肩上,这个位置很方便,感觉他不想咬,但是疼得厉害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姬玉刚将暗器拔了下来,便觉得肩上一痛,手一颤,险些叫衣物里的暗器掉出来。
这个东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会用的,姬玉忍着难受将其藏在袖子里,没让大夫看到。
她顾不着肩上的咬伤,一手搂着太子殿下,一只手摁住流血的口子,喊罩灯笼的人,“大夫,他受的伤很重,你快点。”
大夫还没睡醒,人瞧着昏昏沉沉的,走路办事都慢慢吞吞,姬玉要不是抱着太子殿下,早就忍不住将他拖过来了。
“一百两,你快点给他治伤,我给你一百两。”
钱财的诱惑终于让他清醒了些,脚下都快了不少,麻溜的小跑过来,端了一应用具给太子殿下处理伤口。
先清洗,和刚刚她做的步骤差不多,拔暗器太子殿下都忍了下来,与那个比起来,用药酒擦洗更能让人接受?
然而大夫不晓得是故意的,还是必须的过程,将他口子里头的肉翻出来擦洗了一遍,这个疼莫要说他,世上能禁住的怕是没有几个。
姬玉感觉太子殿下闷哼了一声,咬的一口小白牙出了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她吓了一跳,要把手腕递过去,太子殿下摇摇头,将脑袋搁在她肩上,死死的抵住,用的力气极大,将她骨头都压疼了。
姬玉没吭声,知道他是不想咬才这么干的,极力安抚他,“没事的,咬吧。”
手腕递过去,他就是不肯,没法子,姬玉只好去找旁的东西。
在俩人身上翻了翻,找到了一块用过的帕子,有一面被她擦了脸,上面染了黑色的污垢。
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将那面包在里头,卷成厚块之后塞他嘴里,这次太子殿下没拒绝。
几乎他前一个呼吸间咬上,后一个呼吸间,大夫便穿了他的皮肉给他缝合,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又是痛不欲生的,没有麻沸散,也没有醉心花,就这么生生熬过去。
他在熬,姬玉亦然,肩上,两只手腕都被他攥的生疼,但她知道这些远远及不上太子殿下半点的痛,也晓得太子殿下这是信任她,不自觉的动作,没有表现出来,任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