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有了戏剧性的一出——在徐之涣的生辰上,徐槿容一身红装出席,耀眼夺目。
她笑起来眼角的痣隐约可见,凝脂般的皮肤衬托着红润的小嘴,一双美目暗含秋波,勾人心弦。
顾衍南向来冷淡,甚至少年老成。
他坐在酒席上一言不发,若没有人跟他闲聊,他便是可以一句话也不说。
徐小姐又是个脸皮厚的人儿,看到顾衍南这样,挑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明目张胆地侧过头看他。
“顾公子,你为何都不说话呢?”徐小姐装作好奇,娇滴滴地问道。
顾衍南抿了一口酒,看了她一眼,道:“无话可说。”
徐槿容手撑着下巴,挑眉笑道,“顾公子,那不如你跟我聊聊吧。”
顾衍南不说话,表情淡然,根本不想理她。
徐槿容不放弃,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顾公子,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便觉得长安城里没有人比你更好看。而且我听爹爹说,你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真是年少有为,让人倾慕啊~”
顾衍南停下手中的筷子,皱起眉头,看向徐槿容满是期待的脸,他忽然嗤笑道:“徐小姐,你这么不自重的吗?”
徐槿容撅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顾公子何出此言,槿容哪里又不自重了?”
顾衍南冷哼一声,眼里流转着寒光,他忽地捏紧了徐槿容的下巴,冷道:“第一次见面?呵!你派人跟踪我的事当真以为我一无所知?徐槿容,你撒起谎来也是这样面不改色的么?”
徐槿容干笑几声,撩了撩长发,“被你发现了……”
顾衍南不置可否,起身准备走。
徐槿容看他要离开,赶紧抓住机会,灌下一杯酒,然后抱住他的腰就倒在他怀里。
当时宾客盈门,徐槿容这一出让许多人瞠目结舌。
她媚眼一抛,脸上红晕乍现,死缠着顾衍南,全然不顾旁人。
“你给我放开!”他怒道。
徐槿容抓住他的衣襟,倾身靠在他的胸膛,“顾公子,我都以身相许了,你为何还这么凶……我长得这么好看,你都不心动嘛!”
顾衍南忍无可忍,面上因为怒气泛红。
哪有女子还没熟识就这样投怀送抱的,况且她还是徐府千金,可这样跟酒楼里的歌女有何区别!
他用力一推,徐槿容便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顾衍南冷眼看着他,怒不可遏,转身拂袖而去。
众人都在议论纷纷,毕竟这是在徐之涣的生辰上,这让徐相多难堪!
而徐槿容坐在地上,眼泪汪汪,一边又气愤地说道:“顾衍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这般美貌,谁见了不倾心?
可顾衍南倒好,丝毫不领情,满脸厌恶跟嫌弃。
徐槿容从那刻起,便更坚定了要嫁到顾家的想法。
用四姨娘的话来说,就是谁也入不了大姑娘的法眼,除了顾家长子。
这一幕以后便成了长安城为人闲聊的谈资,大家都在背后议论这徐府这样的环境,怎么会出一个徐槿容出来。
甚至有人胆大的,直接骂她是妖女,魅惑男人!
……
每每回想起这件事,顾衍南都觉得头疼,但又觉得有时连他都捉摸不定自己的心思。
为什么到后来,徐槿容那般无赖,他竟然还是选择纵容了她?
好像她的这份热闹,顾衍南也在慢慢接受。
甚至得知她死去的消息时,在众人都高兴的时候,顾衍南心底里竟涌生出一分怜悯。
徐槿容干的坏事的确不少,但很多好像都被人添油加醋说的。
譬如,她跟柳静姗的事。
也是顾衍南后来才知道的,那个把柳静姗亲自打捞起来的奴才告诉顾衍南,当时徐槿容的手可是都没挨到柳静姗身上。
结果最后传来传去,徐槿容成了最可恶的那一个人。
如今的她再也不是过去的模样,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顾衍南觉得有些过于疏离了。
-
几月后,跟他过去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家五小姐,林穗岁随祖母搬来长安常住了。
顾衍南对林穗岁的印象不深,只是还依稀记得这个小姑娘长什么模样。
这么多年未见,林穗岁早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反倒是打扮有些成熟,眼神之间,有些勾人的意味。
顾衍南刚开始还没怎么注意这个五姑娘,结果后来他才察觉不对劲。
怎么会处处都能遇到这个林姑娘呢?
他上早朝回来,能在西桥那边遇到观花灯的林穗岁;出门办事,能在面馆里遇到用早膳的她;就连有一次去张太守府里庆祝寿辰,也能遇到她。
奇了怪了,这姑娘阴魂不散的吗?
这种感觉,莫名的像是以前徐大小姐成日跟踪他一样。
顾衍南有一次莫名烦躁,假装去茶馆,没料到这姑娘果然在另外一桌偷偷地看着自己。
他起身,走过去一把拽住林穗岁的手腕,口气不怎么好,“林五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穗岁笑眯眯地看着他,脾气倒是很好,她耐心道:“不干什么,就是喜欢你,就想跟着你,所以我才随祖母来长安了。”
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
明明两个人完全不一样的长相,顾衍南恍惚之间竟觉得看到了以前徐槿容的影子。
难道是第二个徐槿容?
不可能的,这多荒唐的事,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你一个女子,就不能自重些么?”顾衍南拧紧眉,不悦地看向她。
林穗岁低头一笑,像是想起了往事,她开口道:“这句话我可不爱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顾衍南还觉得奇怪,看样子难道还有好几个人这样跟她说过不成?
思索之际,林穗岁拉起他的袖子,指着远处的灯笼,说道:“顾公子,你陪我去那边看看吧,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她已经好久没感受过这样的热闹了。
顾衍南身子一僵,立即甩开她的手,冷声道:“要去自己去,顾某绝不奉陪!”
……
半柱香的功夫后,林穗岁跟顾衍南一起在桥头下转悠着,周围一片都是火红的灯笼。
顾衍南颇为无奈,揉了揉眉心,却发现这姑娘正认真地看着他,眼神无比深情,就好像喜欢他很久了一样。
“你看什么?”顾衍南蹙眉道。
林穗岁眼角竟有些湿润,她忽然收回目光,顿了顿才道:“顾公子,你且当我胡编乱造吧。我喜欢你很久了,久到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长安找你。”
顾衍南微怔,过了会儿,他嗤道:“你跟我才见过几次面?”
如果他没记错,上次林穗岁来顾府做客的时候,他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吧!
林穗岁深吸口气,看着那花灯,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快看,好漂亮啊!”
顾衍南循声看过去。
火红的灯笼连成一片,颜色颇为艳丽,灯光暖黄,看得让人不禁停下步子来,驻足观赏。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今日是上元节。
-
自这次以后,林穗岁回去没多久生了场大病,顾衍南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是他发现不再有人每日跟着他了。
一时间,竟还有些不习惯。
一次吃饭,听顾母聊起此事,“这林五姑娘身子可真是娇弱,如今怎么又生了场大病。前几年听她母亲就说过,这孩子有一次失足落水,回去之后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醒来后跟个不记事的人儿一样,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问她还记得哪些事,她却说全忘了,只记得一个名字。如今却又生病了,唉,我看着真是可怜啊……”
顾衍南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他忽然想起林穗岁之前跟他说起的那些话,想想都觉得诡异。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姑娘如此得像一个人呢?
后来,等林穗岁身体好了,她刚下床就吵着要出门,还跟祖母闹了一场。
原来是要去找顾衍南。
“宰相大人,好久没见,你有没有多想我几分?”
林穗岁看着他,眼带笑意,整个人穿着鹅黄色的小褂站在不远处,明媚了几分。
顾衍南看得竟有些走神,一时间有些恍然。
林穗岁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说道:“我们去踏青吧,我如今才康复,就想去走走,在家里都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