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我乍然想起了帕什,好像稍微有一点点懂了他想和我结婚、想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理由。
把控全场的快感确实让棋手欲罢不能。
可正因如此,我们需要知己,需要有另一个人来见证,自己是多么的无敌,又是如何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大概是我脸上‘因为无敌所以哀伤’的神色太浓重,惹得卢西恩忍不住问我:“在想什么呢?”
片刻的放飞自我后,我又回到了本来的模样,也即是卢西恩最疼爱的那副模样。
我脸上的哀伤瞬间变了质——满是忧郁,我惆怅道:“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你和老公爵之间心生间隙。”
“你不必在意他,这些是我该操心处理的事情。”他怜惜道:“你一定受惊了吧。今晚就先别着急回去了,先好好休息一晚吧。”
我答应了卢西恩。
可就在我准备离开之际,他又叫住了我,似在不经意间问起:“露薇尔……上去过了吗?”
我愣了下,反问:“上去哪里?”
“二楼。”
“还没有。”
得到我的答案后,卢西恩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在反复打量我的表情,找到的只有茫然和莫名后,才确信我的确没有上去过二楼,才微微笑了。
“没有就好。”
他这四个字顿时让我毛骨悚然。
我偷偷看了一眼偏楼的二楼,却只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但也生不出继续冒险的念头,匆匆地便离开了这里。
……
当我被女仆领回了卧室后,便把她们全部赶走了。之后还偷偷换上了外出的衣物,悄悄打包好了回家的行李,算了算昨夜锁门的时间,最后踩着点地溜出了门。
——是的。
我要溜了。
我有一种预感,假如我现在还不走,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的行动力果决得连我自己都惊叹,可是,我才往外门外伸出了一条腿,便听到本应该在处理同父异母弟弟后事、忙于和父亲修复感情的卢西恩问我:“露薇尔想去哪里呢?不是答应我了再留宿一晚吗?”
“……”
被抓了个现形。
我门外的腿有亿点尴尬。
为了不辜负这亿点尴尬,我索性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它的身上。
无辜地望向三更半夜蹲守在我卧室门外的卢西恩,我若有其事地指着我门外的腿,道:“是它叛变了。”
他笑了出来。
然后劝我的腿自首。
我的腿很听他话地自首了,从门外退回到了门内。
见他劝回了我不听话的腿,我开始对卢西恩说上些感谢的话,而他也面带微笑地一一听过,没有半点的不耐烦,待我口水说干了,也实在扯不下去的时候,他还与我道了晚安,又为我贴心地关上了门。
最后是分外熟悉的‘咔嗒’一声。
“……”
来到希拉公爵府邸的第二晚,我又被锁在房间里了。
这回,我不太肯定卢西恩第二天早上还会不会帮我开门。
我不禁想起里根对我的告诫。
他说,卢西恩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又说,假如我想从他身边逃离的话,指不定也会遭到和他一样的待遇。
我想,他这是一语成谶。
想着想着,我突然开始放声尖叫起来。
——我想起了里根,正如我想起了被我害死了的他,可能变成鬼来报复我的可能性。
而明明我叫得这么惨,卢西恩也没有来见我。
*
不详的预感成为了现实。
第二日,当察觉到我的活动区域被局限在这个小小的卧室的时候,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卢西恩,他,囚禁了我。
被囚禁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
每一天,我会进行晨昏两次定省。其余的时间里,我若不是在真诚祷告,便是在勤于为我的小卧室改头换面——把圣书一页一页地撕下来,随后仔仔细细地贴在墙壁上,建筑最强的壁垒,守护我不受到里根之鬼的迫害。
我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卢西恩却坐不下去了。
当我向服侍我的女仆索要了第二十六本圣书之时,他终于忍不住来见我了。
堪一迈入我的圣之领域,卢西恩好像被震到了。
他在门前乍然驻足,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仿佛正在怀疑自己家里是不是被神殿的老神棍们入侵了。
觉察到门前的动静,正盘腿坐在小阳台上、沐浴于夕阳余晖下的我淡定地转首,见是卢西恩,我依然心平气和,继续当一名忠实的神的信徒,为双目失明的他,献上我的赞美和歌颂。
卢西恩似不能理解我的神棍事业,他也来到了小阳台,好笑又好奇地问我:“露薇尔在做什么呢?”
我睁眼,视线施舍予他。
几日未见——我胖了,他瘦了。
他憔悴又疲倦的样子,满脸的倦容,黑眼圈挂在了眼底,可目光又隐隐透出了老公爵牌的沉稳和精练,还有我不能读懂的混沌。
我不知道他在烦恼些什么,也许是为公事,也说不好是因为我。
而大概是这段时日,我日日潜心向神,心灵的力量又升了几个段位,当与卢西恩久别重逢,我既不埋怨,也不恼怒,只六个字蓦然浮上我的心头。
——真是个可怜人。
于是我露出了圣洁的微笑,希望能给他送去光明的力量。
我还告诉他,我正在努力成为一名忠实的信徒,渴望得到神明的庇护。
卢西恩则笑言:“至高无上的神大概是搭救不了露薇尔了。要不要……试着直接求求正在囚禁你的我呢?”
我一脸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求你?”
卢西恩的神情比之我更是奇怪。
“你不想从这里出去吗?”
我也反问上瘾了,“我求你你就会放我出去了吗?”
不止我沉迷反问,他也是。
“我不会吗?”
“你会吗?”
卢西恩顿了顿,后微微地笑了,“可能的确不会呢。”他用近乎贪婪的视线凝望我,又迎着微风与夕阳,似怡然自得,很享受只有我们二人独处的世界,“我真想就这样子和露薇尔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他又以温柔的嗓音问我:“露薇尔,就这样一直被我关在这里,好不好?”
“……”
惨了。
完蛋了。
我第二次地确信了,我乖巧听话的小绵羊前男友跟外面的那些野男人一样,已经晋升到疯子的列表了。
这让我知道,即便是我拒绝了他,也无济于事。
于是,当他问起我这般荒诞不经的问题时,我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好。
我答应了他,且不得不满足他的心愿,再陪他一阵子,把他的美梦再往后延长一段时日,让它能晚便晚一点地破灭。
明明我听话得不得了,每天都非常有闲情逸致地和卢西恩风花雪月、畅谈人生,好吧,准确来说是苟着一条命,乖巧地当一只美丽且温顺、似乎一心一意爱着他的专情金丝雀,可他却率先坐不住了。
这一天夜里,卢西恩握着一把匕首,犹如孤魂野鬼般地悄然无声钻进了我的鸟笼子里。
第67章 八/九&九十 他让我拿起匕首,又将刀……
卢西恩掀开了纱幔、爬上了我的床的时候, 睡成死鹿一样的我浑然不觉,直到他摇了摇我,又轻声把我叫醒, 方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也才意识到——有一个男人, 正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 与我不过咫尺之距。
“……”
我后悔了。
我呆不下去了!
被囚禁的生活太可怕了!
我要立刻马上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呜呜呜——
正当我在内心嚎哭着要赶快从已经升级成疯子的卢西恩的身边逃开之际,我突然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硬物被塞进了我的手里。
我怔了怔。
低头看了看。
发现卢西恩把他带来的匕首给了我。
我顿时懵圈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他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 专门跑来给我送凶器?!他什么意思?是想让我自己剜了自己的眼睛吗?还是更快一点, 直接自裁一了百了?!
正当我被自己的妄想吓得浑身打颤, 忽然听到他低声问我:“我能跟你一块睡吗?”像是担心我不肯答应他, 他又解释道:“我一个人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