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请问这个怎么卖啊。”乔小妍挎着购物袋,指了指砧板前的肉。
头上绑着白毛巾的肉铺老板没停下手上的动作,“砰砰砰”的剁肉声里夹着他颇有气势的回答:“40块一斤。”
“又涨价了啊......”乔小妍咕哝一句,尝试着砍价,“能不能便宜一点?35块卖不卖?”
“大妹子,你和我开玩笑呢。”老板满脸不可置信,“你看看咱这肉,这腿,这大猪蹄子,才40块可太实在了,你打灯笼都找不着第二家。这样吧,哥给你38块一斤怎么样?再便宜可就没有了!”
几分钟后,乔小妍笑意盈盈地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满脸都是成功砍价2块的喜悦:“今天好顺利就买到了便宜的肉!妈妈厉害吧?”
纪乔垂眸看向塑料袋。
里面是从猪肋排上切下来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其实相同档次的肉可以在菜市场另一个角落里买到,那个地方偏,去的人少,他每次都能成功把价格再砍下个几块。
而乔女士买东西永远只会在门口附近打转,看见了想买的东西便不会再挪地方货比三家,就算是后天努力学来的砍价技术,也是只要别人挡回来一句便没了办法。
他这个漂亮妈妈的性格就是这样,细腻天真,娇憨中带着点小迷糊。少女时期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是一心追寻舞蹈梦的小天才,结婚后的那些年又被一直他爸捧在手心,以至于纵然到如今,依旧没能完全改掉这些跟了她太久的特质。
不过也不用改掉,所以纪乔刚才一直没说话,现在更是点着头道:“嗯,厉害。”
晚饭的惯例是荤素搭配两菜一汤,纪乔洗了碗从厨房出来,乔小妍正盖着层薄毯坐在沙发上,边串手链珠边看偶像剧。
小白狗“将军”正趴在她脚边摇尾巴。
走过去把空调扇的功率调低,纪乔淡声提醒道:“风力太大会感冒。”
他又走到电视机旁,拉开立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个银灰色的便携冷藏箱。
打开后水雾弥散,滑轨自动伸展,两层十四个格位已经空了大半,剩下的每格里都放着一瓶透明药剂和一支一次性注射器。
“喝的中药已经熬好了。”纪乔伸手拿空一格,转身往沙发方向走,“这几天要注意点,注射完半小时之后才能喝。”
闻言,乔小妍的注意力转移过来,抬头瞄了一眼墙上挂历上的红圈——今天是8月28号,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进入她的发情期。
“我知道我知道,这话你每个月都要说好多次诶。”乔小妍放下手链笑着拜托,“那今天也要麻烦小乔帅儿子啦。”
说完便三两下挽起了左手手臂的袖子。
这间小小的筒子楼居室里只住了两个人。
纪乔没有爸爸,乔小妍没有丈夫,那个永久标记过她、拥有过她的Alpha刑警大队长已经去世五年了,但Omega每月特有的发情期却并没有随之离去,依旧潜藏在她后颈的那个腺体里。
生理冲动难以自抑,只能借助外力,只能靠频繁注射抑制剂来克服。
熟练地从玻璃瓶中抽完药剂,纪乔食指轻弹两下注射器,找到了那根细细的静脉。
他的手很稳,像以往做过的千百次一样,缓慢地推进注射,一气呵成,就连抽针的时候都没有带出任何的药液和血滴。
只不过,任凭他再如何手法娴熟,小心谨慎,乔小妍依旧不可避免地有用药后短暂的眩晕反应,嘴唇发白,手指轻微地颤抖着。
是药三分毒,就算配着中药调理,经年累月的注射还是拖累了她的身体。瘦白的手臂上,针孔痕迹残留,经常青紫一片。
“要不——”
静了几秒,纪乔忽然出声。
乔小妍一愣,睁开眼睛:“什么?”
纪乔眉头紧皱,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我说,要不还是去医院。”
话一出口,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言尽于此,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纪乔真正想说的——
要不就去医院把腺体摘了吧。
Omega摘除腺体,彻底失去分泌信息素的能力,不会再受发情期的折磨。
“只是爸的标记......”纪乔盯着茶几的桌脚,抿了抿唇角,正想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乔小妍突然抬起右手扒拉了两下他的鬓角。
纪乔看过去:“嗯?”
“没什么,就是小乔你每天担心那么多那么多事,我想看看有没有长白头发。”
“.........”
“好啦好啦。”乔小妍顺势大力揉乱他的头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看不见一点阴霾:“那可是宇宙最帅的大帅哥留给我的诶,说出去那些医院里的小护士都是要嫉妒的,我才不去显摆呢。”
显摆么。
纪乔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盯着从窗角漏下来的月光,云丝雾绕,外头的走动喧闹声隐约,恍恍惚惚又是一晚上。
他的周末照例是在兼职中度过,忙碌的时间长着脚,转眼便又到了周一。
刚开学一个礼拜,学生们普遍都还没能从“一睁眼就有饭吃,一伸手就有手机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以至于这天来教室里补作业的人异常之多,一边鬼哭狼嚎一边运笔如飞。
程煜补完最后一笔英语作文,手一扬把作业后递,整个人扒着纪乔的桌子长呼一口气:“四张英语卷,梅姐布置起作业来真是心狠手辣,也不知道今天回学校了没。”
“回了。”纪乔笔上动作没停,左手翻过试卷,“我看见她开车进来。”
“.......妈耶。”程煜一张脸瞬间垮了下去,“那等会肯定要讲评摸底考试卷了?!......不行,狂风暴雨来临之前,我必须得先去食堂补充点能量。”
“乔哥你要不要?”
“就...水吧。”纪乔说,“谢了。”
程煜走了之后,周围几桌就只剩下了纪乔一个人,他伸手推开了点窗户,让晨风吹进来。
大概是没人说话,心神全都汇聚在写字作业上的原因,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在耳中变得异常明显,像是某种奇异的变奏曲。
“早啊。”
身侧有一道声音忽然落下来。
变奏曲戛然而止,纪乔下意识偏头。
他同桌来了。
江潇今天穿上了一中的校服,正卸着书包,单手拉开椅子坐下,像是随口打了句招呼。
在这一瞬间,他只给纪乔留了半边轮廓深重的侧脸,睫毛黑长,鼻梁高挺,下巴到喉结的线条尤其漂亮。初具成年人的利落,却又还残留青涩。
黑白色系的简单搭配一点都没有让江潇显得斯文,反倒更放大了他身上那点出格散漫的气质。不过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后颈上的一块腺体贴。
——黑底白字,写了一个大大的“X”。
是腺体贴。
和阻隔剂相比,腺体贴对信息素的隔绝效果更好,持久时间也更长,但是在市面上却不如阻隔剂流行,一来是因为造价成本更高,二来则是因为腺体贴毕竟要和腺体长时间紧密相处,要是一个不小心,一时使用不当或是更换不及时,很容易就对腺体造成损伤。
而对方忽然用上腺体贴.......
纪乔指尖轻轻按了一下手中水笔微硬的外壳,倏地收回视线。
过了几秒,他头也没偏,只是说:“早。”
一中的早读向来是按单双数划分,夏季一三五英语,二四语文,冬季则倒换过来。
领读的英语课代表是个嗓门很大的男生,才刚站上讲台没多久,走廊里突然传来一串“笃笃笃”的脚步声,是细高跟敲在地板上特有的声音。
“卧槽,梅姐!”第一排靠窗的男生喊了声。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就是各种试卷书本收进桌肚的声音,一通手忙脚乱的风卷残云,众人的课桌上只剩下了和英语有关的东西。
一位年轻高挑的女人抱着教案从前门里走进来,站定后把身后的黑板推好,语速很快:“今天英语早读我征用了,补前两天出差落下的课,各位有意见吗?”
讲台下安静如鸡,谁都不敢有意见。
“梅姐”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全名汤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