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滋味很难受, 仿佛随时会被人掐死。
后来,她屏息凝神,静心冥想。
人才慢慢地回过神,逐步清醒。
她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想明白了婚姻的道理。
婚姻不是捆绑,也不是约束,仅仅是一纸书。是张废纸。
不管周珩提出来的建立婚姻关系,是因为真的像丁老板说的那样,他喜欢自己,还是因为出于别的考量。
她只想抛下一切流程性的仪式感,问自己一句:“莫琪瑾,你想和周珩建立夫妻关系吗?”
她听到自己内心坚定的声音:我想的。
不用思考,也不用犹豫。
想就是想。
她热爱的少年从十岁到二十七岁,这十七年里占据了她整个青春。
从情窦初开到深情不负,她都只爱过这一个男人。
那么,只要那个人是周珩,没有仪式也没有关系。
并且,他随时可以离开。
在这段婚姻里随时抽身。
像当年一样。
因为她爱他,所以他想回头多少次都可以。
爱了就回来,倦了就离开。
她可以无限迁就。
*
看淡婚姻关系之后,接下来的几天,莫琪瑾就不再按时下班了。
二人最后一次一起,准点儿吃晚饭的时候,隔着八十公分的餐桌距离,莫琪瑾耐心地交待了周珩几句。
像是履行起一家之主的责任来,更像是长辈上班前,对放假在家刚学会生活自理的未成年孩子的教诲。
“阿珩,菜金在电视下面的抽屉里,你想吃什么自己买。”
“我以后就不回来吃饭了,所以你做一个人的量就好。”
“你胃不好,别吃外卖。做饭也不是很费时间,你不要怕麻烦。”
“工作日,你自己辛苦点,周末我在家给你做饭。”
但是,她说了那么多,周珩好像没有什么反应,瘦白的长指勾起长柄勺,给她盛了碗鸡汤。
随着汤碗落在她面前,还有一道男人俯身落在她脑袋上方的低沉声线:“谢谢金主。”
“......”
那距离太近太近了。
那声“谢谢金主”太苏太苏了。
温热的呼吸垂落耳骨处,莫琪瑾的手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虚扶的指尖一松,筷子打滑,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金属碰到地砖的清脆声响。
莫琪瑾趁机挪开椅子,弯腰蹲下去捡筷子,并缓了缓心绪。深呼吸几次后起身,她红着脸,声线有些紧绷:“阿珩,你不要这么叫我。”
为了掩饰肢体的僵硬感,她低下头专注地看着鸡汤里倒映着餐桌上的三色灯,还有她虚晃的半张脸。
然后她唇边含住碗沿,小口喝着鸡汤。
他炖的鸡汤撇了油脂,入口满是清爽甘甜,是很好的炖汤功夫。
“那......”周珩停顿了两秒,唇角微弯,语气却轻佻:“谢谢老、婆。”
他讲话好玩,想强调的字词,一定会很刻意地咬字咬音,让听的人想忽略都不行。
比如这“老、婆”两个字,就叫人一时难以接受。
莫琪瑾这回终于是没忍住,含在口腔里的一口鸡汤被舌尖本能一推,到了唇边,她没好意思吐出来,硬生生咽了回去,呛到鼻腔,差点咳嗽到断气。
她迅速从事故现场逃离,奔向离餐厅距离最近的卫生间,去处理狼狈的自己。
周珩悠哉地喝了口鸡汤,动作优雅,姿态矜贵。
随后,他视线移于某扇紧闭的白色漆门上,拇指压住唇角,沉沉地笑出声来。
*
十一月,莫琪瑾恢复了两个月以前的忙碌,专心搞起了事业。只要一想到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男人,她就充满了斗志。
认定了周珩真的是真的想吃软饭以后,莫琪瑾就不再执拗地想把他的简历推出去了。
虽然有点儿可惜这笔金额可观的猎头服务费,但……只要多做几单,多推荐几个候选人,这笔钱也能赚回来。
胡希看到莫琪瑾手里捏着份猎头寻访合同,合同上的猎头服务费,只堪堪约定了候选人年薪的百分之十。
胡希“啧”了声,指节弹了弹她手里的合同,整个人都不好了:“我靠,这谁接的单子,百分之十也高兴接?年薪三十万,服务费才三万,大头给了丁老板,剩下来那少得可怜的金额,三个人分分,还得过了保证期才能拿到手。”
“是不是小许这个傻缺接的单子?饥不择食了么?”
“是我”。莫琪瑾脸色稍僵,语气也有些不自然:“苍蝇腿也是肉。”
胡希:“……”
背后骂人心安理得,当面骂人这面子上可过意不去。
胡希自觉冒犯了莫琪瑾,打着哈哈扯过话题:“七七啊,你和小周总进展怎么样了?”
“解除了猎头顾问和候选人这层关系”。可能是和周珩待的时间久了,莫琪瑾觉得自己说话也开始拐弯抹角了:“其他关系......有待发展。”
莫琪瑾并没有把将要和周珩建立婚姻关系这事儿告知胡希,主要是觉得他们这层关系建立得有点不伦不类。
哪怕只是成为男女朋友或者单纯的吃软饭关系都比这领结婚证更让人坦荡。
胡希本来还想多聊几句,但她下午接了个保密背调,这会儿许盛走过来喊她:“希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这话题便也无疾而终了。
*
虽然莫琪瑾的工作又忙碌起来,但她也不用叫外卖,差不多每晚六点半到六点四十之间,都能收到一份跑腿外卖,发出地址是恒江湾。
——来自她家里那个吃软饭的男人。
莫琪瑾没有经历过别的“软饭男”,并不知道别的“软饭男”一般是什么表现。但她主观情绪上认为,除了不找工作、不上班,周珩算是很让人省心的那一类“软饭男”了。
而且,莫琪瑾每晚下班回到家之后,都能看到周珩坐在沙发上等她吃夜宵,有时候是玩手机,有时候也装模作样地看点儿专业书籍。
甚至有一回,她看到他捧着她随手丢在沙发上的一本《百万猎头——从入门到精通》看得很专注。
还有一回,莫琪瑾看他坐在沙发上,弓身曲腿,身体稍微前倾,两条手臂的肘关节抵在膝关节上,悠闲地打游戏。
看到手机界面上是俄罗斯方块,想起这游戏他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玩了,她随口问了句:“阿珩,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喜欢玩俄罗斯方块吗?”
周珩说:“我念旧。”
莫琪瑾附和他点头。
周珩收起落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抬眼看向她,快速阖了下眼皮又睁开,语气轻缓:“那你呢?”
莫琪瑾:“......”
不知道他想听到什么答案,莫琪瑾只端着他递来的水杯喝了口,附和性地说了声:“我也是。”
周珩摁灭了手机屏幕,起身去厨房给她盛粥。
他每天都在家里等到她下班回来以后,两个人简单地喝碗温热的白粥,才扯过一旁的外套,丢下句“早点休息”,从她家里离开。
但他也没再提领结婚证的事情。
这事儿,他不提,莫琪瑾也不便提。她甚至有点儿怀疑周珩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其实也来得及。
莫琪瑾觉得自己可以做出任何妥协。假使他们成为夫妻后,他又找到了另一个愿意让他吃软饭的女人,她也是愿意和他解除婚姻关系的。
只是想到这个结果,心脏就像是被小皮鞭狠狠甩过一鞭,疼到汩汩冒血。
*
十天后,是十一月中旬。
莫琪瑾定的某预售款笔记本电脑到货,她在夜宵过后,周珩打算回去的时候,拎着纸盒送给他。
他也终于问起:“你家庭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莫琪瑾这才恍惚地意识到,或许周珩提出建立婚姻关系并不是一时兴起,他也会关注这个事情的结果。
莫琪瑾迟疑了下,决定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阿珩,你会不会后悔?”
周珩换好鞋,长身挺拔,站在玄关处的壁画旁,垂眼看她,眸子里嵌着漆黑,语气偏冷:“难道你会后悔?”
莫琪瑾其实有个针对周珩的隐疾。
如果和他距离过近,她会紧张,呼吸会变得急促,大脑没办法正常思考。
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他有那方面的需求,她是没有办法满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