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宫女作答:“回禀太子妃,太子殿下说了,太子妃身体抱恙, 暂时还不能离开寝宫。”
不能离开是什么意思?软禁吗?
葛幼依冷冷地盯着她:“他人呢?”
宫女硬着头皮:“殿下有要事, 正……”
葛幼依将杯盏扫落在地,面色极冷:“让他来见我!”
宫女梗着脖子,丝毫不畏缩:“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还请太子妃先在寝殿里休养三日。”
三日?为何是三日?不正好是魏昭登基那天吗?!
葛幼依猜到了什么,抓着永枝的手,心急问:“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永枝哭丧着脸:“小姐……你别问我,奴……奴婢也不知道……”
葛幼依:“胡说八道!”
“你明明知道, 为何还要和外人一起来瞒骗我?!”
永枝抖着身子,眼神躲闪不敢看她:“小姐……奴婢是真的不能说啊!!!”
葛幼依直勾勾地盯着她:“是不是府里出事了?”
永枝惊得立马抬头看她。
葛幼依心一沉,她猜对了。
葛幼依循循逼问:“父亲呢?”
永枝:“老爷被污蔑,整个镇国公府上下都在接受调查。”
是了,这个开头是如此相似。
葛幼依内心在动摇,上辈子她也以为父亲是被污蔑,临死前都不知道真相。
现在她知道了,却不知该怎么中断这一切。
对于葛幼依来说,这个局是死的,她不能为了大义而眼睁睁看着亲人重蹈前世的覆辙,也不能昧着良心,去助父亲党派的一臂之力。
何况,她也只是孤身一人,仅此而已。又能左右得了什么?
永枝见她脸色不对,心道就不应该告诉小姐,正准备想着怎么说话的时候,又听闻葛幼依摆了摆手,苍白着一张脸,道:“我有点倦了,都下去吧。”
永枝:“小姐……”
葛幼依:“你也下去。”
永枝:“……是。”
葛幼依把禂被拉过头顶,密密麻麻的思绪乱的如同一团线,头疼得慌。
她总得想个办法逃出去才是。
二月二十八,离宫乱之夜还差一日。
葛幼依乖得很,卯足了劲修养精神,怕明日逃到一半的时候没了力气。
见状,负责监视她的宫女一一禀报给魏昭。魏昭虽稍微放心了些,但还是怕葛幼依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又多派了几个人手去守着她。
眼下镇国公和南定王叛乱的证据十足,宫里面怕是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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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八日。
葛幼依整一宿都没有睡觉,她闻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自然不能乖乖待在寝殿里毫无作为。
后半夜之时,她拼了命地咳,外头的宫人见了,只好派了几个去太医院。
葛幼依和永枝对视一眼,永枝端起水盆,一脸忧心忡忡:“小姐……你可要快些回来。”
葛幼依穿好衣服,不在意地点点头:“你放心。”
闻言,永枝端着水盆的手捏紧了几分,她留恋地看了眼葛幼依,披了一件平日里不会穿的外套,低头出去了。
正当她快要走出宫殿时,门外的宫人察觉到什么,立马追上前面的永枝。
永枝第一次做这种事,吓得水盆都滚落在地上,拔起腿就往前跑。
护卫头领:“快追!!!”他这么一吼,寝殿原本侯着的人都上前去追了永枝,就连宫女都跑了几个。
见状,葛幼依踩着高凳,从窗户上跳了下来。不经意间拉扯到腹部的伤口,害得她额头直冒冷汗。
不能再耽搁了,她想。
寅时快到了,她犹记得,南定王就是这个时辰在宫门处逼宫,而做为前朝皇帝的幕僚的父亲,理所当然地和他站在一起,与狗太子双双对峙。
葛幼依知道那条御道,她必须要在父亲见到魏昭之前,赶到那里。
天还没亮,葛幼依青丝散乱,她穿着一身暗青色的罗裙,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
宫城太大,透露着一股异样的静谧。葛幼依跑了很久,才堪堪见到宫门的边角。她扶着墙沿,刚想喘几口气,一道绚丽而明显的烟花在空中盛开,像是某种信号,寓意着一场纷争的开始。
果不其然,她抬头的一瞬,就听到战鼓四起,万千士兵冲进宫门的怒吼声。
居然提前了!
葛幼依顾不得其他,跟着往前跑。离得越近,血气混着锈味浓烈地吸进鼻子,数百上千的兵卒尸体横死在御道中间,触目惊心。
金砖被染上绯色,血迹渗过缝隙,流到精致的履底,葛幼依低头,是满目的红。
她有些愣,呆站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双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剑尖还滴着血,葛幼依看了眼他们的服装,一时分辨不出是魏昭一党的还是南定王一派的。
葛幼依是第一次拿剑,尽管没有杀过人,双手也沾了不知道是何人的血。
“站住!谁在那里?!”前方传来骑兵的喝令,领头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葛幼依掉头就跑。
可两条腿的哪里跑得过四条腿,不过一息间,葛幼依就被后方的人抓住了衣领,向上提起。
她只好双手握剑,转头刺向背后之人。
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瞳仁。
“是你?!”四目相对。
许久没见江胤,葛幼依自然不能松了那口气。
一侧的江远英秉持以往的画风,阴阳怪气地问:“太子妃怎么不好好休养伤势,反倒跑出宫来了?”
全天下都知道太子妃为了未来的储君,舍命挡了一剑,差点连人都没了。
听到远英的提醒,江胤看向葛幼依的眼神多了味审视,“太子呢?”葛幼依身份特殊,他一时不好判断。
谁知葛幼依一头扑进他怀里,眼泪如珠子般地往下掉:“江公子可要救救我!我原本想与爹爹见面,可太子不但软禁我,还威胁我不能踏入镇国公府一步,否则就拿我的家人做要挟!”
江胤&江远英:?
怎么和他们打听到的不一样?
葛幼依见他们犹豫,知道自己有机会,一只手委婉地扯着江胤的袖子,眼底氤氲出雾气,鼻尖因为哭泣而泛起微微的红:“我说的是真的,你带我去见见爹爹吧......”
软玉在怀,何况江胤以前也曾对她有所青睐,眼下看到当初盛气凌人的世家大小姐丢掉面子去求他,他心里自然是舒坦的,语气也软了几分:“镇国公现在已经到了前殿,与御道差些距离,你先跟着我们吧。”
江远英甩出长鞭,气恼地打落在马背上:“哥!你怎么能听信这个妖女的话?!”
妖女?她何时成了妖女?
葛幼依佯装失落地低头,左手抓着江胤的衣袖,不经意间挠了挠他的手心:“江公子,我不是县主口中说的那种人......”
江胤咽了咽口水:“那是自然,远英她不懂事,葛姑娘切莫怪罪。”
见状,葛幼依才扬起一丝笑意。
江远英不忿地看着她,一双黑眼珠里尽是戾气,她长鞭一甩,直接朝着葛幼依的方向挥去。
江胤只手抓住长鞭,清隽的眉眼里多了几分不耐:“远英?!!”
“可别耽误大事!!!”
江远英只好不服气地收起长鞭,半是威胁地对着葛幼依说道:“待会走着瞧。”
葛幼依垂下眼眸:“县主多虑了,我自然是紧随江公子的。”她含水的眸子扫了眼江胤:“江公子,你说是不是?”
江胤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葛姑娘待会跟着我便是。”
葛幼依递给江远英一个胜利的眼神。
江远英的长鞭只好落在旁的马背上,以来泄愤。
精瘦的良驹飞速地在御道上驰骋,江胤一边拎着缰绳,一边持着长剑,手起刀落剑,将守在御道里的皇军都一一斩杀。连同江远英也是挥着长鞭,鞭上的长刺一挥一个准,鞭鞭要命。
葛幼依坐在江胤身后,怀里的长剑就像是一剂不安的药引,分分钟引诱她做一件事——
杀了江胤。
趁其不备,杀了他。杀了他就可以阻止南定王的势力再进一步,让宫乱提前结束,让枉死的冤灵再少一些。
葛幼依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在颤。只要她狠下这个心,以江胤的凡胎肉.体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利刃的突袭?可若不是江胤,刚刚她极有可能被路过的骑兵所杀,沦为权谋棋下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