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殊桐道:“晏世子真是抬爱我越家,怎敢担得起世子的拜访二字。”
官宦世家一向自持甚高,有候位爵位世袭的更自以为了不起,不屑于与商贾之家交往,如晏林一般自小愿意与越姝桐相交的,便算异类了。
晏林脸皮厚,“我与越美人乃是同窗,你父亲自然是我的长辈,晚辈拜访长辈自是理所应当,何谈担不起?”
越姝桐表面镇定,心里早将晏林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是又抽哪门子的疯?
这时,越姚氏走入了正殿,望见晏林,微微点点示意,道:“我听闻锦程的朋友来访,有所怠慢了。”
晏林起了身,礼貌地颌首道:“越伯母见外了,我与越美人同窗,前几次来访只是见过伯父,伯母还真是第一次见。”
越姚氏听到晏林口里称呼的越美人,脸色登时间就白了。
越姝桐忙解释:“母亲,晏林一向喜开玩笑,这么叫我只图好玩而已。”转而又向晏林道,“我母亲似乎并不喜欢你称我越美人,正经一点。”
晏林忙赔不是:“是晏林莽撞了,往常与越兄随意惯了,一时没改过来,伯母不要在意。”
脸色稍稍好看一些,越姚氏笑道:“年轻人之间,随意一些也好……也好。”
晏林又道:“越兄这长像看来是随了伯母,真是风华绝代,若真是女人,也堪当美人二字。”
越姚氏表情僵硬,心道:这孩子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怎么阴阳怪气的?
越殊桐瞪他:“晏世子慎言。”
晏林果然讪讪:“是是是,伯母勿怪,我已将越兄当作我的亲兄弟,毕竟我父母只有我一子,着实寂寞。也未曾听越兄提过,你家中可有姐妹?”
晏林有意只说姐妹,未说兄弟,就是故意为之。
越姝桐这种情况自是见得多了,可越姚氏不同,她担心越姝桐的身份暴露,脸色又顿住了。
这小小的变化,被晏林收到了眼底,不等越姝桐开口说什么。
就抢先一步向越姚氏问道:“伯母,越兄当真有姐妹?”
越殊桐冷哼一声:“晏世子,你是从何处看出我有姐妹的?”
“越兄休要诓我了,看伯母的神色,你定有姐妹无疑。怎么样?同你长得像不像,可如你一般国色天香。”
晏林越是说,越姚氏的脸上越发毫无血色。
越姝桐不经意拍了拍母亲的手,以示安慰,而后轻松道:“我有与没有,跟晏世子关系可不大。”
“怎么没关系,伯母家中真有女儿,越兄真有姐妹,我可是想要与越兄结门亲戚的。”晏林又凑到越姚氏身边,“伯母,看我可当得起贤婿。”
越姚氏眼神飘乎,手上抖了抖,支支吾吾:“这……这……”转向越姝桐求救。
越姝桐:“晏世子不用惦记了,家中只我一独子,并无姐妹。”
晏林笑了一笑,只是这个笑容中包含着许多意味不明的东西,似乎心里早已经确认了什么,“越兄,那我往后可要多走动走动了,说不定哪一天你府上还真凭空冒出一位小姐。”
越姝桐有些恼了,“晏林?”
晏林一笑:“好了莫生气,我说着玩的,那就……不叨扰了。伯母,晏林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向越姚氏恭敬的行了一礼,便向堂外退去,越姝桐给了母亲一个安慰的眼神,也起身送客去了。
一边走着,越殊桐自知今日的晏林有些怪异,便主动开口问:“晏世子,今日何以关心起我的家人来了?”
晏林只笑不语,眼神灼灼地盯着越姝桐一会儿,又移走了。
如此一来,越姝桐更加忐忑,是什么地方露出马脚了吗?今日明明未出什么纰漏。
他会不会将疑心告诉他人?越殊桐一颗心不安分地七上八下,扑腾得厉害。
上了马车,晏林才探出头来,对立在马车边的越姝桐道:“越美人莫要担忧,你家的姐妹可要给我留好了,不要被别人发现才是。”
越姝桐怔住了。
晏国公府的马车远去,越姝桐的眉心蹙在了一起,难不成真让他发现了?他所说的留好了,又是什么意思?
马车里的晏林兴奋得满面红光,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有姐妹,他家有姐妹,亦或是他根本就是那个姐妹?
说起来,晏林也算是百花丛中过的浪子,女人的腰枝摸过何止百人,怎会分不出男女?
自嘲的笑道:“越美人啊越美人,从小到大,你骗得我好苦。”
第10章
虽然晏林的行为让越殊桐忐忑,可现下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他到底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阴阳怪气的调侃自己。
翌日一早,越殊桐出门,便被一个乞儿撞了,撞人的乞儿趁越殊桐要扶他的间隙低声朝她道:“今晚,当家的请越主顾去一趟。”
越殊桐了然,大概是墨刀门查出了什么线索,要与她见面去谈。
上朝之后,越殊桐照例来了华清殿的书房内。
邵谨丞早就等候多时了,依然倚在软榻上,依然那副事不关已,悠闲自在的模样。
今日的宫女们似乎应承了他特别地嘱咐,忙碌得紧,一会儿送上茶水,一会儿端来糕点,一会儿又弄来两盘稀罕的果子。
每次一式两份,邵谨丞软榻旁边雕龙方案上放一份,另一份便端到了越殊桐面前。
越殊桐反思了自己昨日那过激的言行与态度,今日对邵谨丞平和了许多,每次被赏都给他一个臣子对皇子恭敬礼数,面前的东西却依然不见她拿出吃喝。
对面那两名小官则甚是奇怪,一边忙碌的同时,竟还能抽出时间来扫一眼越殊桐,再扫一眼软榻上的邵谨丞。
越殊桐头也不抬,将手边上的果子糕点推到那二人面前:“二位也尝尝。”
两名小官有些兴奋,感谢的话还未出口,只听不远处软榻上的邵谨丞轻声一咳,两人登时怔住了。
开口便成了:“越大人客气,不用不用。”说着又将东西给推了回去。
越殊桐无奈又气愤地望过去,邵谨丞的脸上多了一丝得意的神情,朝越殊桐端了端杯子。
“幼稚。”越殊桐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表面依然淡然无波。
再次临近中午,邵谨丞慵懒地伸了个腰:“休息,吃饭。”
那两名小官起身告退了,这回心照不宣的就没打算等谁。越殊桐慢条斯理地收拾完手上的几本册子,刚刚要迈出书房,邵谨丞便一个健步上前又拦住了她的去路。
越殊桐面无表情,问道:“三殿下又想让臣陪你吃饭?”
“越大人,越兄,越美人。”
越殊桐眉心轻蹙。
邵谨丞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三分讨好与示弱,又道:“虽然我不知道昨日说了什么你会跟我生气,不管我哪里做错了,跟你陪个不是,不生气了好不好?”
这些话让越殊桐觉得莫名,不像皇子应该对臣子态度,更不像是邵谨丞会说出的话。
莫名了半晌,越殊桐才回道:“臣不敢生三殿下的气,是我昨日心情烦躁,让三殿下误会了。殿下请不要这样说,臣委实担当不起。”
邵谨丞又软呼呼地说道:“担得起,自然担得起,你若不想同我一起用膳也随意,就是……我赏你的东西能不能尝一尝。”
突然间越殊桐有些心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殿下,何时又何曾用这般近乎是请求的姿态对待臣子。
短暂的沉默过后,越殊桐说道:“上午不太饿,下午我会吃的。”
邵谨丞笑了,让出路给越殊桐,“越大人说话算数。”
越殊桐走出华清殿,脚步不断加快,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一些,怒已不争地暗骂自己:“越殊桐呀越殊桐,你怎么还为仇人心软,你忘了上一世家人是怎么被他害得死无全尸吗?”
调整了许久,越殊桐才回到编纂处,其它官员们都到堂厨用饭了,如今处里除了汪子昂,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晏林。
越殊桐一出现,晏林立刻凑了上来:“好了好了,终于回来了,来来来吃饭吃饭。”
见越殊桐有疑惑,汪子昂无奈地解释:“晏兄半个时辰前便来了,说是打包了摘星楼的菜饭,请你我二人同食。”
“是了,是了,摘星楼里新来了一位蜀中的厨子,好评如潮,我已经尝过了,特地给你们带的。”晏林转向越殊桐,讪笑着,“越美人不是喜欢吃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