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没有使唤我的权利。”郡主把圈住顾依脖子的绳紧紧绑在床头,顾依挣扎,但床很坚固,他撼动不了,绳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扯断。
郡主起身走到床尾,毫不忌讳男女有别,退下顾依外裤。
“听说你今天挨了皇上的板子,可显然是没有打疼嘛,看你还那么大胆,夜闯私宅偷东西,我这不止是得帮你家主人惩罚你,还得替皇上教训你。”郡主说着就果断一扯,把顾依里裤也给褪。
“住手!”顾依大叫,他奋力挣扎,可他力气越来越小,那是王药烧的薰香的后劲,他也喊不出别的恶毒话,他上阵杀敌狠辣,可其实并不残暴,萧寅就说他本性不是个当兵的料,该去考功名为官,当个为百姓效力的好官。
若出生可以高尚一些,或只要平常一些,顾依何尝想浴血沙场?那是他唯一求生的出路,卑贱无所谓,只要有饭能吃,有房遮顶,他就满足。
也许此时的羞辱就是他不思进取的后果。
瑶灵回来了,顾依勉强能看见她交给郡主一把黑檀木尺,半手臂那么长,小孩巴掌那么宽,约一指的厚度,这尺他只听过,没见过,是他从战场回来,把弟弟们接走后弟弟们跟他说,过去六年在家犯事挨打,挨的就是把黑色木尺。
郡主拿着尺打量,在手掌拍了两下,满意地笑着说:“很好,比学堂的实在,”
“我不是来偷东西!我没犯错!”这是顾依唯一能想到的辩解。
郡主拍拍顾依的头,顾依厌恶地躲开,郡主戏谑地笑,“想不到呀,顾大公子比学堂里任何一个孩子还要孩子气,啧啧,不教不行,哪,我对自己人向来宽容,不会对你太狠,你道声歉我就放过你。”
郡主又走回床边,顾依使劲儿挣扎,瑶灵又拿来几捆绳来加固绑缚。
“疼就叫吧,我会轻一点。”郡主的话满是戏谑之意。
顾依感觉尺子贴上伤处,随即就狠辣地拍下,虽没有宫中施刑的人那么用劲,但顾依现在的情况是连碰一下也难受。
“呃!”尽管努力想忍住不作声,顾依还是失败,郡主的尺子没有怜悯,像带针的板,一下又一下扎入顾依皮肉。
顾依想,今日就算能给放走,以后在敦宗院怎么抬起头过?这个郡主一定还会用更难堪的方法来羞辱他。
郡主终于停手时,顾依已汗透衣襟,痛楚排山倒海不止歇,额头落下的汗水令他难以睁开眼皮,郡主将戒尺放在他眼下,那漆黑的尺有一半是更深的色泽,闪着湿润的光泽,是血迹。
“你听好,下次见面,乖乖地给本郡主倒茶认错,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郡主拂袖转身,像个男人那样跨着大步子走出房间,“这床脏了,给我换个房间。” 她说。
瑶灵应声,跑前去替郡主开门,跟着郡主离开。
房门这么开着,顾依不知道有多少双眼在看他狼狈的模样。
顾依努力定下心神,用牙咬手腕的绳,好不容易绳子咬裂,扯个几下便松开,他手脚无力,解完所有绑缚后累得一身酸痛,然而他如何能安心休息,勉力起身把衣装整理好,忍痛走到门外,外头左右没有人,顾依没力气爬过墙,他直接从前门走,见到他的人没档他,那要他偿命的羊豹没有出现。
顾依一跛一拐走到大门,门卫互相交谈,说家主没说不能放人,不放的话要是被杀怎么办云云,就给他开了门。
门外的空气寒冷,顾依吸了几口,脑子清醒几分,他一步一脚印往回家的路走,天蒙蒙亮都未到,眼看王家庄的匾额就在百步之外,这个距离,他曾经可以轻易取人首级,现在却连爬过去的力气也没有。
“……大公子……是大公子!”
听到人声时,顾依才察觉自己已经晕过去,叫他的声音不太熟悉,但应该是王家庄的人。
“叫少爷!快叫少爷!”
顾依撑开眼皮,感觉身旁有几人,穿的确实是王家庄的仆人们穿的服饰。
“大公子你等等,少爷就快来了,少爷说你身上很多伤,不能随便扛,你忍着点啊。”
柔软的毛巾给垫在脸下,顾依想道谢,却因口干舌燥而发不出声。
急匆匆地脚步声靠近,首先是王老爷开口:“怎么回事!担架!拿担架!”
“依儿!哎呦这怎么……又跑出去惹事?”王夫人也来了。
顾依没听见王药的声音,很是不安,他咬牙撑起身,即被身前一人紧紧抱在怀里,他视线模糊,看不清人脸,可这人身上是他眷恋的味道。
“夫人。”顾依把爱人搂紧,“对不起,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王药一直沉默,直到顾依给抬回床上,他才开口,却不是对顾依说话。
“我得去药铺看诊,爹,你给他上点药,娘,药煎好了就搁着,别管他,他能照顾自己,他爱去哪儿,让他去。”
这话说完,房门就像要给撞破那样推开,顾依想叫住夫人,夫人早已不见人影。
“呜!”身后一阵痛,顾依弓起背,王夫人把他给压下。
“嘶……这伤。”王老爷褪下顾依的裤子,对那一片血污摇头叹息,“端盆盐水来,得好好清洗。”
盐水?
“不……”顾依回头看王老爷:“用清水可以了。”
王老爷眉头皱得能夹筷子,摇头说:“你要是连我的话也不听,别指望药儿原谅你。”
顾依仔细想想,的确,现在只能靠岳父岳母大人来帮他求情。
下人很快端来一盆水和纱布,王老爷拿布沾水,拧干,没有半点耽搁,动手就替顾依清创。
盐水渗入伤口的痛犹如皮肉被热油浇灌,顾依张嘴叫,王夫人趁机给他嘴里放软木。
“别让弟弟听到,你还想弟弟们看你受伤?”
顾依含泪摇头,紧咬着软木,把源源痛楚都发泄在两排牙齿之间。
这次真的给打怕了。
☆、情还是义
顾依是何时对王药抱有特别依恋的情感?那其实,发生在王药认识顾依以前。
只是王药至今还不知道。
“大哥,喝药。”顾寺负责给顾依煮药,一砂锅的汤药里有肉、还有薯,能填饱肚子,只是用料全都渗入了药材苦涩的味道。
顾依刚给王老爷清理创口,还放了一回血,虽昨晚的薰香药效已退,可伤痛还是令他精疲力尽。
顾依把脸深埋在柔软的靠垫,半睁开眼皮,看着四弟给他从砂锅里勺出一碗汤,细心地把肉块撕成一条条,专注的样子令做大哥的心里舒坦,以往一直是他照顾弟弟,如今弟弟都长大,已经有照顾别人的能力,他不禁开始思考该怎么给弟弟找到好媳妇。
“大哥,王大哥说你能自己喝,我就放着了好吗?我要去和奶奶学做菜。”
顾依看四弟兴致勃勃,随时就要扑腾出去的样子,便不忍心留住弟弟,他点点头、挥挥手,“好好学,别顽……”嘱咐的话音未落,弟弟就喊一声‘知道’,风一样冲出房间。
偌大的睡房又只剩顾依一人,和屏风上绘的龙大眼瞪小眼,那龙是他三弟几周前画的,竟然给王药做成了屏风,看着还真气派,把三弟的作品推高了几个层次,那日中秋聚餐时王老爷就提起,还请三弟给他绘一幅彩色的,三弟那日就画了草稿,王老爷满意得紧,不晓得成品现在画得怎样?
除了三弟和四弟有事儿干,顾依另几位弟弟也没闲着,顾尔跟着王老爷去药铺,听说王老爷要带他去城外看刚运来的货。王药请了夫子,教顾武顾琉和顾戚顾霸读书,七子的日程从天亮充实至午后,吃过饭消食了才练功。
没有夫人和弟弟陪,顾依这个养伤的‘闲人’得面临一整日的孤单,没人替他擦身,没人对他耳语,没人同他欢愉。
不确定是疼还是难过,顾依眼底凝聚起一抹温热的湿气,鼻子也酸,二十年来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如他,竟生生因寂寞而委屈得像个弃儿。
顾依不由得就想起第一次见到王药的情景,那时他只是一个人,顾尔还没有出生,他被家里人使唤到树林去挑柴,年幼的他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他又累又饿又慌,第一次觉得就算是家里那些常常打他的人出现在眼前也是好,直到天色将黑,他卷缩在一个树洞休息,忽然听见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