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先天免疫系统疾病的首领躺在除菌躺椅里,不断安慰他:“我会想办法的。你为我们避风港贡献了那么多科研成果,我不会放着你不管。”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他们都转过头,看着科隆加。
首领没什么精神,还没感觉。但青亦发现科隆加眼圈周围多了一层与黑眼圈不同的黑色,就像有人用碳笔在他眼睛周围描了一圈。
他一看到这种眼圈,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猛得站起来,动作之大,掀得椅子直接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电流从合金制成的背部一寸一寸漫上来,假如他的身体不是机械的话,也许就在冒冷汗了。
他道:“你别过来!”
首领道:“你不要害怕,机器都检测了,他身上没有武器。我觉得你们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谈一谈。”
“不,他是……”青亦盯着科隆加的眼睛,喉咙里的话乱成了电流不稳的杂音。
科隆加咧嘴:“我是什么?”
青亦忽然抬手,手臂变成火炮,狠命地轰击房顶。
首领不明所以:“哎,别这样,我的身体受不了那些灰尘。”
青亦之前说他的身体是金属做的,武器检测装置会自动认定他为危险品,不让他通过。于是,首领给了他免于检测的权限。
谁能想到他这个浑身义肢的残疾人,把自己随便一改造,就改造成了能够奔赴战场的大杀器?
这说明武器检测装置没有冤枉他。
青亦飞快地从轰击出来的洞口爬到地上,正要松口气,脚踝就被抓住了。
科隆加催命的声音传来:“老师,我是什么?”
青亦慌张道:“你是我唯一的学生,要不是你太过分了,我怎么会害你呢?”
科隆加因为痛楚,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是吗?”
青亦慌张得乱蹬。
科隆加仍是空洞道:“是吗?”
他失去了应对外界的反应能力。
人的心跳、呼吸由脊柱中植物神经控制,反过来,控制呼吸可以影响到植物神经。于是,科隆加通过调整呼吸,让被改造过的神经向上释放神经递质,控制脑垂体释放的激素。
这些激素融入血液当中,与变异的肾上腺素组合,共同作用于科隆加的血管与肌肉。
肌肉消解,血管膨胀,心跳越来越快。
科隆加只觉得他的一生在脑海之中飞快过了一遍,最后,他觉得自己置身于火焰之中。
火焰很冷,但科隆加很满足。比起那些炽烈而美好的事物,这种冰冷才是他所追求的。
他在熊熊燃烧的冰冷之中获得了永久的安宁。
像是恶魔堕入地狱。
他没有听见青亦最后充满惊惧的那声:“不要!”
更没听见轰天的巨响,没看见一半的星球都被炸成了宇宙尘埃。
他是战斗机器当中最无情的类别,炸·弹。
研究者希望把他用于无法携带武器的场合,还希望他能够自动追踪目标。
对抱有这种研究目标的人而言,这孩子是为了死亡的那一天才会出生。
这是炸·弹的全部意义。
然而只有科隆加才知道,他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一个人如何生活,只能由他自己决定。他的经历,只能由他自己书写。
现在,与他相关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黑星,阿达米看着光脑上的点熄灭,起身走进飞行器存放室。
他的客人问:“要走了吗?去哪里?”
阿达米道:“征战。”
客人噤声。
客人的名字是顾少阳,或许还可以加上顾少阳小队成员的名字。
他们最近过得十分魔幻,以至于一群壮汉眼下只能抱着扫地机器人瑟瑟发抖。
当初他们是奉命去格勒斯要塞之外的陨石群里探测情况的,结果游荡者没找着,被隔壁基地的人背后耍阴招抓了起来。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遇到了军团内部各个掌权派系的斗争,不巧成了牺牲品,气得不行,纷纷放狠话说要是他们能出去,一定要成为大佬,自己掌权,再也不受摆布。
谁知道麻药一打手术一做,他们就跟游荡者进了同一间牢房。当天晚上就有一个人嘴里爬出了一群橡皮擦大小的小孩,吓得游荡者反过来把他们当成了怪物,抱在一起嗷嗷叫。
机甲兵们疯狂喊人,被不耐烦的研究员一解释,才知道他们被选为“人类优化计划”的母体,从他们嘴里爬出来的小孩是基因优化之后的卵,是以后的优秀战士。
这群人三观都裂了,顾少阳更是拍着铁门抗议,说这侵犯了他们的权益,不把为星盟而战的勇士当人看。
人家呵呵了一声,表示他们有得是勇士。
为了威慑他们,研究员们特地把他们迁到了透明牢房,隔壁就是那群拇指小孩的卧房兼活动室。这样做,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亲眼见证小孩的成长。
顾少阳一群人眼睁睁看着那些小人一天一个样,一周半就能成年,战斗力不输训练有素的士兵,绝对服从命令,除了长得差不多之外没什么缺点。
这些人就像是蚁群之中的工蚁和兵蚁,绝对服从蚁王,没有自己的想法。
这群游荡者巢穴都敢闯的机甲兵被吓得三天吃不下饭,身体消瘦精神萎靡。
研究者一看,不行啊,他们花那么大的代价带回来的优质母体要是就这样死了,他们不就亏本了吗?
抱着这种想法,他们赶紧把这群作死的机甲兵拉上手术台,种下第二、第三波基因优化卵。
要是机甲兵们的机甲还在,他们就是拼着自己疯掉,也炸掉这个鬼地方。
但他们现在只能看着自己嘴里爬出去奇怪的东西,慢慢等死。
也有机甲兵当场动手去掐刚刚出生的小人。然而,还没等他掐死,他就突然捂住肚子吐起血来。
其他人不忍心看他的惨状,在他的尸体僵硬之后,用银白的军装遮住了他的脸。
隔天一早,他们发现军装下面变平了,掀开一看,下面密密麻麻都是那种拇指大小的人。那些小人正在啃机甲兵最后剩下的一点骨头。小人们感觉到头顶的上方空了,非但不怕,还咧着白森森的牙齿对他们笑。
机甲兵吓得记忆都碎掉了,没有人能够描述出当时他们的想法和其他人的状态。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这一小队完了。
就算死在手段最恶心的游荡者手下,也比死在这种地方好。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获救了。
他们获救的那一天,银白的丝线像是蜘蛛网一样从各个缝隙钻进房屋。
当时,他们还以为是新品种的游荡者攻入了实验室。
那是他们这群机甲兵头一次对游荡者的到来感到欢喜。
每个人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终于不用因为这些恶心的东西折磨了。
银白的丝线果然不负众望,轻轻松松就拔掉了房子,轻轻松松就杀掉了研究员,轻轻松松就搬走了研究者的电脑。
那些从拇指大小长起来的人拿起武器轰击银白的丝线。丝线毫发无损。
就在他们以为他们吐出来的人要跟游荡者打成平手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打来一发炮弹落到人群中,将那些人炸了个干净。
尘土飞扬。
而机甲兵们没有伤到一根毫毛。
一个小个子机甲兵道:“真是太巧了。”
尘土散去。
所有机甲兵都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们心里还是茫然的,退后只是常年上战场看见厉害敌人的习惯反应。
来的人身量高挑,身材纤瘦,长得十分俊美,脸色还挂着笑容。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可能只是一个书呆子,贵公子。
但是,他有着一头金属光泽的银白长发。
他是高踞第三杀手之位的阿达米,每个能背熟通缉令的战士都知道他的可怕。
据说他是奴隶出身,成年后被卖给他的主人,成了一名死士。
那年头,星盟之外所有奴隶的身体里都植入了控制芯片,主人可以通过光脑控制奴隶的生死。
其他奴隶认命,有任务就做,有钱就花,该死就死。
反正人生也没什么别的指望了。
但阿达米不一样,他硬是靠离开黑星做任务的间隙时间偷偷学了一堆高阶机械师才会用到的知识,自己解除芯片控制,挥刀噬主,一战成名。
银发的阿达米,以他花样百出的改造器械、层出不穷的攻击手段、非人的毅力和无视痛觉的坚韧而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