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一枪一枪把过去下属的肢体打爆。
期间,那个世家子弟就抱着手臂站在高楼上看着这一切。他穿着防御级别最高的防护服,严明成奈何不了他。
然而,那些魑魅魍魉都听从他的指使。
曾经过命的弟兄被操纵着肢体,从要塞各处赶过来,在他面前散开,阻拦他的去路,想要吃掉他的血肉。
世家子弟居高临下道:“我只是来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没有你,格勒斯要塞照样可以运转得很好。”
严明成最后还是逃了出来。
而这一天,则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靠在飞行器靠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如果生命可以当做积木随意摆弄,那么,支撑着我们在孤寂的宇宙中度过一年又一年的责任与信仰,又是什么呢?”
他轻抚胸前的银白十字吊坠,神色却像是进入了没有答案的虚空之中。
☆、命运
“在你们眼里,生命不过是可以随意摆弄的东西,你们的商品,你们的实验材料,仅此而已。至于那些身不由己的孩子,他们有什么想法和情绪,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不论他们怎么挣扎,也不过是你们手上的人偶。”
阿达米的声音在空洞的大殿里回荡。
大殿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大理石地板的缝隙被鲜血勾勒着,红得晃眼。彩绘的墙面染满了血迹,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画的是什么图案。
墙下,立柱下,到处铺满了人造人的尸体。这些人造人同样长着银白色的长发,而此刻,这些银白长发都浸在血水里,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偌大的殿堂里,只有阿达米还站着半身染血,宛如修罗。他的手指还陷在一个人造少年的脖子里,指节周围沾着半凝的血块。
人造少年同样一头白发,而他的眼睛却是很特别的金色。此刻,这对金色的眸子失去了神采,并不比玻璃珠更显得珍贵。
最后一刻惊恐到狰狞的表情凝固在他脸上,而他无法逃离。
阿达米把人丢在地上,蹲下去,用带血的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动作极尽轻柔。就像在抚摸什么易碎品。
血蹭在少年的脸上,仿佛两行血泪蜿蜒而下。和死不瞑目相比,说不清到底那种表情更贴合他的心境。
阿达米迈过他的尸体,平稳地走在大理石地上。
血液悬垂在他的指尖,又很快滴落地面,汇入流动的缝隙之中。
阿达米的眼睛仍旧纯白得没有其他色彩,就像看不到这满大殿的狼藉。
他来到大殿前方高大耸立的神像前,以他将近两米的身高,不过才到神像的膝盖。
那神像刻的是一个女人,她手持法杖,身披黑纱,背后悬着弯月,侧身而坐,神情一派冷然。
这是星盗组织“至高”的女神,名为西里亚·达安,象征着幽昧、无常的命运。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跟星盗一起来过这座大殿里。当时大殿并没有隐藏在这里,而他无忧无虑,曾经亲手从当时星盗的头领——一位被称为大牧首的男人手里接过祭品,为女神摆上供奉。
今天他遵循幽昧、无常的命运而来,却并不是来上供的。
阿达米单手将神像举起来,重重砸在地上。
“哗啦”一声响,神像从底端一直碎到脖子。
这满身黑暗的女神,并不能够主宰他的命运。
他是他自己的阿达米。名字尾巴上的A,仅仅代表他的来处而已。
阿达米迈步走上祭坛,掀开用来装饰的帘子。一道矮门从帘子后面显露出来。
他微略低头,推门而入。
一墙之隔,便是完全不一样的空间。
这是一个基因研究室。
大号的试管装着各种人形生物,摆满大厅两侧。白亮的节能灯装在试管的上下两端,方便研究员随意观察里面的情况。
试管里胚胎静静飘浮着,像一个物品一样任人摆弄,且对未来一无所知。
干净,整洁,有序。仿佛每一个生命的命运都能够一眼望到头。
阿达米在门前停下脚步。
一个声音就这样突兀地响了起来,将阿达米身后的神殿与面前的研究室都完完整整的填满:“为什么不进来?难道堂堂的黑星第三杀手,会害怕我们这种名不经传的小小星盗?”
神殿里只有人造人的尸体,研究室里的人造人却还没醒来。那声音并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具躯体发出来的,却尖刻得像是鬼的笑声。
阿达米并不觉得意外。他道:“脏。”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要个结果。”阿达米袖子一抖,从里面弹出来一把样式奇怪的武器。造型像刀,但它上面刻蚀无数回路,后方还有造型独特的感应区。
他道:“好久不见了,大牧首。”
话音一落,房顶崩裂,几门激光炮快速又稳当的滑了下来,炮口锁定了阿达米。
大牧首道:“哦?你对于把你养大的地方,有什么不满吗?”
阿达米脊背弓起,像猫一样跳了起来。
激光大炮炮口上抬,炮身发热。
他的背部贴着墙壁滑过,小腿猛地一蹬墙,身体骤然发力,扑进了天花板的大窟窿里。
激光炮发动了,几束光线交叠着,紧随阿达米的脚步而动。
天花板瞬间化成了灰,什么都不剩下。
阿达米没有受伤。他总比激光稍微快一两步。激光贴着他的脚后跟前进。
他在利用天花板的阻隔干扰激光炮的锁定系统。如他所料,“至高”对自己的老窝十分重视,就连层与层之间的材料都不吝啬成本,激光炮的锁定系统果然受到了干扰。
忽然,他身体古怪一扭,眨眼就出现在了天花板没有被激光烧过的那一侧,与原本的位置起码相隔二十米远。
楼板上多了一个边缘泛着色彩的小孔。看样子是化学弹,星盗的后手。
除了阿达米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躲过去的。
服食完全部药剂,他短暂地重回巅峰。身为最初的,也是最成功的战斗机器,即便是单兵对机甲,也很少有什么能够伤到他。
但是,由于药物副作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看到他露的这一手,大牧首似乎也坐不住了。
隐匿在各处的机关不断启动,激光炮也在不停地调整炮口。
阿达米在枪林弹雨之间辗转腾挪,把大牧首累得气喘吁吁,却连皮都没擦破。
忽然,音频之中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废物!”
明显是个女性的声音,语气十分冷硬,就像是当了太久的石像一样。
大牧首立即变了个语调,诚惶诚恐道:“女神息怒。”
“至高”的女神,是个活人。
活人把自己赋予命运的意义,并且让他人祭拜。
阿达米按照之前的步调转移位置,顺便吐槽:“为什么到了星际时代,还是有人相信迷信?”
女神对自己的信徒没好脸色,对不是自己信徒的人更没好脸:“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的地盘撒野?”
说话之间,上一层房顶突然被贯穿,激光就像是雨一样落了下来。
几乎无从躲避。
换个人来,现在已经是筛子了。
阿达米比常人灵活得多,尽管如此,他的身上也很快出现了零零碎碎的伤口。
他摸了摸脸上焦糊的伤,声音有些疲惫:“无趣。”
表面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金属罩子悬浮在他头上展开,遮挡住了激光。
西里亚道:“改用其他武器。”
然而,没有任何武器能够穿破他的防御。
他就这样一层一层打穿楼板,爬到了最顶层。
西里亚·达安就坐在那里,身黑袍,脑后是圆月的浮雕。
阿达米一步步朝她逼近,纯白的眸子犹如索命恶鬼凶狠而无神的眼睛。
他道:“你是谁的命运呢?你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
西里亚·达安面上闪过一丝凶狠之色,又把凶狠压制了下去,维持着虚假的平和:“不得放肆!我是你的神灵,只要你悔过,我便会予你宽容。”
“宽容?我要宽容做什么?继续跪下去,让芯片刺破我脖颈处脆弱的皮肤,直接与神经相抵?然后把我的人格、我的尊严、我的一切全都奉上,成为被你们支配的人偶?”阿达米冷声说到。
大牧首朝阿达米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