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72)

作者:狸花猫小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如意这是什么话!我岂会袖手不管!”楚王眼神坚定,毫无犹豫:“你放心,若真是再有什么大麻烦,躲不过去的,你递消息出来,我必会想办法。”

“宫禁森严,我一个奴婢,如何能向大王通告?”如意斜抬着头问道。

“内侍省,冯内监。”伯俭压低了声音,在如意耳边私语道:“他原是高祖朝的旧人,与我还算过得去。”

冯易!如意微微一扬眉毛,向楚王点了点头,牢记于心中。

“只是这个法子,要慎用,只得一次机会,第二次可就不管用了。”伯俭又回首向厅上扫了一眼座上的元齐,仍是耳语:“平日里的事,若去庆寿宫,应也是可以帮你的。”

庆寿宫?如意面露凄凉之意:“大王可知?太后自己的日子也并不那么好过,所以才会一心向道不问世事。又如何管得了别人?”

“凡遇急情,若一时传不出消息来,告于太后,不求别的,至少可以缓上一缓。”伯俭提醒她到。

“多谢大王指点!”如意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时值隆冬,日头落的早,此时厅上,苏确一曲柘枝舞毕,便叫人取了宰执府中所备邓州描金花烛,于厅中燃了上百支,瞬间焰光明如白昼,更掺有名贵香料,芳气袭人从厅中扑溢而出。

君臣祝过了第九盏御酒,正奏着慢曲并献三台舞,已然宴近尾声,元齐按品级向百官赏赐绢罗制成的大花和栾枝花簪戴,并羊米面酒等各种节礼。

伯俭见状,不宜久留厅外,只得暂别了如意,回到座上,面色举止皆如故,未见半分异常,似一切皆不曾发生。

不多时,岁节宴毕,群臣恭送圣驾回宫,如意见元齐走出厅外,赶紧低首跟上前去侍立于后,等出了相府,便随行玉辂回到了大内。

作者有话要说:1、君臣大宴的场景参考了《东京梦华录》卷九中关于天宁节的描述;

2、某朝,宰执虽位次在亲王之上,但是凡事有特例,楚王是高祖嫡子,元齐恩赐特别不同,所以他一人比苏确靠前,先敬酒。

3、柘枝颠:出自《梦溪笔谈》:某公好柘枝舞,会客必舞柘枝,每舞必尽日,时谓之柘枝颠;柘枝就是新疆舞

4、三台舞:某朝宫廷宴乐的常见舞蹈形式,三台连演,以群舞为主,穿插过渡独舞、双人舞;

5、某相是个蜡烛控,当时蜡烛非常贵,某相还是家里(厕所、厨房都是)到处点,烛泪流到地上到处都是。

☆、谈古今主仆辩论 察隐情德妃做局

天色渐晚,众人拥着元齐的玉辂,回到宣佑门外,天子又换了步辇进大内,只一进到通极门内,内朝宫门便落了钥。

如意回过头,远远望了一眼缓缓闭上的宫门,这才醒悟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牢笼之中;回想方才宰相府上的种种情景和与楚王间的言语,不免感慨;

隐隐中似又觉得,出宫的机会并不多得,方才独立廊下之时,是不是已经错失了一个趁乱离去的好机会?看来日后还需得处处留心才是。

进到福宁宫中,元齐回寝殿休息,寄秋与临风早已候在殿内,奉着便服、水具等着侍奉元齐更衣盥洗;如意随着诸无关人等一并止步殿外,施礼拜退。

“典乐!”如意刚准备回往自己的屋中,元齐却叫住了她:“你先别走,进来服侍。”

“是。”如意口中应着,进到殿中,捧过一具水盆,心里则明白他必是因方才宴席上之事,还有话要与自己交代,且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元齐却也不急,只等全都收拾妥当了,遣走了其他人,方才开口道:“如意,你今日怎么突然想到要献舞?”

“苏相贵为宰执,都亲自下场舞柘枝;奴婢擅绿腰,怎么就不能献舞了?”见元齐果然问起此事,如意心中早已猜中:“不过是凑个趣取悦君上罢了,陛下如何便要动怒。”

“朕何时怒了?”元齐听她言语太过夸张,自己不过觉得不妥而已:“此事不合规矩你可知?苏确是贵为宰执,可他是臣,臣向上献舞悦君,无可厚非!可你呢?”

“奴婢?奴婢贱为宫婢,陛下是觉得太过低微,所以不配下场么?”如意一脸错愕,不明白元齐这翻理论是怎么得出的,若论低贱,那百戏乐户更是世俗的下九流,这不是特意针对自己又是什么!

“你是六尚局的典乐!是朕带去的人!”元齐提醒她道:“岂有天家之人,向臣下献舞,供其取乐的!”元齐只随便扯了一条理由,不过这只是面上的规矩,更深的缘由他却没有说出口。

原来,那百官之中多有认得如意之人,元齐若任其献舞,说起来却是自己把昔日的梁室公主逼为乐户,还遣其娱乐群臣。自己难免落得个不好的名声也就罢了,更担心的是那些个身居高位,仍感怀前梁的老臣若看了,难免感慨万千心生不满;这般失人心的事如何做得。

如意却不意元齐想得这么多,只料他面上敬重臣子,骨子里对尊卑有序却很是在意,闻之不禁哑然失笑:“陛下可是在说笑呢?奴婢不过一个内宫女官,谈得上什么天家之人!有唐一代,明皇曾在群臣面前亲自歌舞,庄宗更是时常粉墨登场,帝王尚且如此,奴婢又算得了什么!”

“梁如意,你放肆!”元齐闻听如意这么说,却拉下了脸:“沉迷声色歌舞,乱了君臣纲常,是以才有玄宗乱于渔阳兵,庄宗身死兴教门,这样的社稷之灾,你反倒拿来类比朕!!!”

类比你?!如意闻之语噎,想那明皇坐拥大唐盛世,四海皆臣服;庄宗亲骑取天下,狄戎不敢越雷池半步;你魏元齐倒是何德何能,也可作类比?

更何况那社稷之灾,不过都是托辞声色歌舞罢了,究其根源,无非是藩镇骄兵乱国为祸,当时那般情形,形势迫人,又岂是像元齐那般讲些虚理假道,能奈何的?

如意揣了一肚子的牢骚,本欲与元齐分辨出一二来,可转念一想,这元齐以上,至于先帝和高祖,对待藩镇倒还真是很有一套,像自己的外祖父韩王,本是镇魏博的第一将门,何等权势熏天,也生生地被弱了兵权,这反倒并不是自己所想引申开去的,于是只低了首道:“陛下息怒,奴婢不敢,只是一时就事论事罢了。”

“还是那句话!日后多要谨言慎行!”元齐见她认了错,立刻就缓下了语气:“不然若总是如此骄纵,坏规矩,朕如何敢再带你出去?”

自己骄纵?还坏规矩?如意已然觉着自己压抑太久,一刻都要忍不下去了,元齐对自己还有此论断,实是可笑。

元齐自顾站起身来,向如意迫近了两步,立于她面前,面对面望着她,又补了一句:“你既在仙韶院习练了这么久,日后得暇,可在这殿中舞与朕看,也不算白费辛劳;旁的人,一概不许!”

“呵……奴婢那不过杂耍儿戏,可没有苏相那么好的本事!”如意听到他这般小气的心思,忍不住揶揄道:“说起来,陛下的宰执可都不是一般人呢?先有崔相,已然被人诟病贪渎。如今这苏相,更是奢靡得厉害了,奴婢以前只当传闻,今日亲眼见了那花烛才知道,其情更甚!陛下不是一向以素俭为美么?怎么到了宰执这里却不同了?”

“休得胡言乱语,治国之道,你懂些什么!”元齐一时尴尬,如意所言俱是实情,不免脸上也渐渐泛出些许红白之色,只为苏确辩护道:“苏相秉性刚正,兼有治世才能,居此宰执之位,恰如其分,平素奢费一些又如何?更何况那是他本就出身富贵,所得俸禄,也不像别的臣子那般,到处置买田地,除了所居别无他业,钱不过花在了不同之处而已,有何好诟病的?”

元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为人臣者,仅有宰执之能,却是未必能登宰执之位的,当初他出乎意料的拜苏确为相,也还是因为苏相耿直,曾在立储之事上并不隐晦,直接向先帝进过谏言,所荐之人无非元齐。

“嗯,奴婢本就是不懂的。”如意想到今日宴上的御赐的酒食不过尔尔,还配不上那香蜡花烛,又忆起从前崔相的滔天权势,只嘲讽道:“天子家反不如臣子家!”

元齐素来对重臣谦恭尊礼,如此挑拨的言论,他岂能容得下,立时眉峰一挑:“典乐,你逾越了,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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