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陛下就陪妾一起去!”如意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接了上去。
“朕……”元齐噎了一下,自是面露难色:“这是军国大事,令白别逼朕太急,容朕再仔细想想。”
他这便是松动了,如意窥出这微妙的改变,心中暗喜,收了残泪,乖巧地“嗯!”了一声,又凑上去往他面颊上亲了一口:“那妾不搅扰陛下了,陛下昨晚彻夜未眠,今晚可要记着早些回寝宫安歇。”便跳起身子出殿去了。
元齐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回味着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在龙骑上呆坐了许久方才站起身来,又围着沙盘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目光绕来扫去,只是盯着盘中复拟的战局;也不再见任何臣工,独自一人一直反复思量了一个下午。
终于,在日簿西山之前,勉强拿定了主意,开口叫来了内侍监:“王浩,你即刻亲自派人出宫,宣楚王和秦王速速入觐。”才吩咐完,又犹豫了一下:“罢了,不必叫楚王了,只宣秦王,就说朕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他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写的比较慢 快完结了 人设要想好不能崩塌得太厉害 哈哈哈
☆、热血男儿当自强 驱虏北上不求返
魏少泓在秦王府中得了信,忙束袍正冠,半刻不敢耽搁,急冲冲随传旨的内侍入到延和殿,一如既往恭敬地向正等着的天子行礼跪拜:“臣叩请陛下万福金安,不知今日急诏,所为何事?”
“快平身!”说是十万火急,人真来了,此时的元齐倒也似并无异色,只平静地扶起了他,又引至沙盘前,淡淡一笑:“如今说有事,那便还能有什么事?少泓啊,来来来,与朕一同参议参议当下的战局?”
自两国交战以来,朝堂上每日吵得不可开交的无非就是战事,可宗室中最擅武、最懂兵的秦王却只是低首垂眸,既不向天子的迁都之计表赞同,也不帮着主战派逼天子亲征。
除了偶尔被点了名问到时,方会谈些具体的战术,余者并不多言。这自然是他身份尴尬,又刚平反回朝,懂得避嫌不便插手军务的缘故,君臣二人也都心照不宣。
可秦王忽然见今日单独召见自己是要议论战事,心下难免咯噔一声,赶紧拱手折腰道:“军国大事,陛下与诸位大人都议了多时,想来早已有定论;况且臣性愚钝,又久居于外,不问军政要务,怎敢胡乱参议。”
“诶~~”元齐不以为然,亲切地拉住他的手,恳切道:“少泓啊,旁人不知朕还不知么?你我诸兄弟中,只你一人堪称将帅之才;如今狄戎破境,福祸难测,这大魏的江山社稷,你我父祖拼了性命得来的基业,朕不问你,还能问谁?还望少泓勿因过往恩怨而略了大义。”
天子之言推心置腹,秦王颇为触动,难免唏嘘不已。忠臣良将本是朝廷的基石,可这一回大难临头,投敌叛国者有之,按兵不动者有之,朝堂上裹挟私心者更不在少数。这家国天下,宗室若都不能尽力,那还有谁可以指望?
忙也诚心回道:“臣不敢!臣本将荒疏终身、老死于穷僻之地,承蒙陛下圣恩,方得重回朝廷;能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尽忠是臣朝思暮想、寐不敢忘之责!”但开口论兵之前,还是先试探道:“只是不知,此番狄戎来犯,陛下可是已打算南下暂避?”
“朕若心意已决,又何必再召你来?”元齐摇了摇头,用手往悬着的舆图最上方指到:“涿州,魏氏的故土,陷于狄戎不过几十年,时至今日,还剩下几家中土百姓?”手缓缓往下挪:“大名府,魏氏龙兴之地,百万民众的巨邑,如今也危在旦夕,朕何忍弃之!”
元齐感慨完了,怆然结语道:“江山不能败在你我兄弟手上啊!”然后转身面向沙盘,一手扶住秦王的肩背,一手腾空比划了个大圈,问起了正事:“所以少泓,你看看这如今的情势,若朝廷决意死战,退敌的胜算能有几何?”
魏少泓听他这般悲戚的言辞,心也骤然缩紧,百转回肠,再多的宿仇旧怨,在家国大义面前确实不值一提,也就不再推脱,举起一旁的长杆从镇、定二州点起,直到了黄河北岸的开德、大名二府,只是细细论述军情,并不带半分个人的喜好偏向。
最后方道:“陛下,狄戎大军兵强马壮,人数也倍于我,此役甚难;但臣私以为,彼远道而来,塵战日久,疲态难免;虽尚未到强弩之末,其势可待;若朝廷能上下一心,全力以赴,纵没有定州大军合围,也未必就没有胜算。”
元齐听他分析入微自是频频点头,又见他说并非完全不能打,更是正中了下怀,激动地一击掌:“好!少泓此言恰合朕意!但有半分可能,朕也不能叫狄戎再南下半步!”
旋而又话锋一转,面露难色道:“只是,朕有心调拨京畿禁军精锐,渡河北援,奈何……”伸出手列数给秦王,当今善战的几员大将,上将军韩琰也就是淑妃之父,早就镇守在西北边关,黎延兴则正死守开德府,余者只剩陈、杨、韩等老将,竟一时无合适之人可以帅兵出征。
逐一数完了人头,就势展开双臂拢住秦王的肩头:“少泓,你看朝中,何人堪当此大任?”因连日操劳而枯槁失神的双目,透出了热切的期盼来。
到了此时,秦王大约明白了天子今日的用意,略一思量,跪伏在地忆起了往事:“陛下还记得么?从前总角之时,臣常与陛下还有诸兄弟在景华苑中作行军之戏,陛下最擅战阵,故多为元帅,臣年幼少谋,便总随陛下左右,进退行止皆听命于陛下。”
“是。”元齐尴尬地笑了笑:“可你我那时才几岁,骑竹马,执柳箠,划沙为阵,摆石作敌,无非都是小儿玩闹罢了。”从小到大,也就是无知嬉闹时,元齐最在行,及稍长,诸王子弟真的开始正经习练骑射时,他便落了下风。
“陛下举重若轻,臣却时刻铭记于心。快十五年了罢?元帅当年的豪言壮语,斩尽狄戎,收复失土。十五年来,每一日每一刻,臣无不牢记于心中,也无不在等着出征的这一日,臣等得实在太久了!”秦王咽了一口苦涩,一叩到地,表明了决意:“陛下若御驾亲征,臣虽不才,万死不辞!”
“好!”元齐得到了半个心中想要的答复,自是暗喜,赶紧双手扶起了他,赞道:“少泓如今大了,不是从前儿戏时了,是我大魏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国家危难之际,恰是建功立业之时,汝当自为元帅,朕又何需顶个虚名!”
他终究是不会亲征的,自先帝玉米山差点当场丢了性命,又惊遇拥立愍太子的变故之后,他父子二人心中早就满是忌讳,天子涉险入阵这种事便再无可能了。
秦王闻言很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有想到还能有机会得此重用,换言之,天子竟然能不计前嫌,毫无芥蒂地将掌兵的大权交到自己的手里?一时双目泛红,激动得不能自已,感恩戴德大声泣道:“臣蒙陛下不弃,愿竭尽所能,此去抗敌,不灭狄戎誓不再还!”
“少泓,朕的好兄弟!”元齐也举手抹了抹眼圈,走到一边的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貂裘和毳帽,返身来到秦王面前,亲手替他披戴上:“栉风沐雨、前路弥艰,朕没有什么可多说的,唯有一句保重和这一身衣裳。”君臣二人相互抱紧在一处,似乎所有往日的恩怨,此时都已一笔勾销。
重归原位,元齐开始具体布置他的计划:“情势紧迫,宜早不宜迟。明日早朝,朕会主动提起此事,问朝中谁愿领兵抗敌,少泓请战便可;此事既定,朕会加封你为兵马大元帅,命吕琚从上四军点十万精兵,另诏武宁军北上、天雄军西进,会师开德府,全皆听命于你。”
思忖片刻,又是把明日朝上其他打算下的旨也先都告知了他,免得一时太突然:“随营的将官,朕会叫吕琚举荐几人,余者,少泓自己点便是;至于监军,那便,□□如罢。”咧了咧嘴,略显刻意地又加了句解释:“黄相从前也在关南监过军,你遇事也好多个人商量。”
天子果然不会轻易地就这么完全放了心,教死心塌地的心腹去监军,便是要挟制秦王,这是元齐必然的选择。少泓虽难免心内一沉,但也知终是不免之事,无论如何,自己这境地,能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已属难得,只不作任何异议,一口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