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270)

作者:狸花猫小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许是施党确实犯了众怒,又许是经邹怀敏一案,不少施党已陷囹圄难成气候,朝堂上几乎没有再听到反对之声,只剩一片天子英明的盛赞,整个过程比元齐预想的要顺畅了不少,全无那日如意危言的惊心动魄。

如今大局既定,再无翻转的可能,余下的便只剩如何处置了;元齐缓解了心头大患,长舒了一口气,又经此事觉出自己天威日盛,亦不免颇为自得;就连下朝后往福宁宫而回的步子,也不觉轻快了起来。

可还未看到福宁宫的宫门,便先远远瞧见一女子急急地迎了上来,披散着头发,赤裸着双足,身上披着一件粗布的素袍,什么粉饰都没有,惟有满脸的泪痕,扑跪在了天子的脚下。

“巧柔?”元齐看清了来人,惊呼了一声,忙上前亲自将她扶起,无比心痛地替这个最年幼的亲妹妹,拭去脸上的残泪:“四姐这是做什么,如此装扮,还赤足来回奔走?幸亏如今天气热,不然寒气入侵,岂不伤了身子?”

“臣妾是来向陛下请罪的……”怀庆公主黯然嗫嚅,施天佑亦在下狱法办之列,她不敢明说来为夫婿求情,只希望能把所有的罪全都自己揽下,以期求得天子的宽恕。

“哎……”元齐叹了一口气,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缓缓开口道:“朕已做下了一个决定,正想要去问四姐,四姐今日既来,倒是正好。”

他所下的决心无非就是诛杀施天佑,这样的奸淫小人,留着作甚!当初为她择此婿已铸大错,如今绝不能再错下去了。

长公主闻言,霎时便猜到了什么,脸色刷得变作惨白,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泪如泉涌不能自制,半晌才抽噎着问道:“陛下,臣妾的夫君,他可还在人世么?”

元齐亦觉无比伤感,想要说与她的话竟脱不出口去了,只亲自蹲下身子去,扶持着悲痛欲绝的公主缓缓而起,竭力劝慰道:“四姐安心,驸马一切无恙。”

长公主稍稍缓了缓,拽住元齐的臂膀,哀声求告道:“三哥,你我兄弟姐妹,同胞手足自幼情深,可叹去了的大哥,早夭的五姐,而今余下不过三人。妹妹并不敢妄言为有罪之人开脱,但天佑若不在了,妹妹此生只怕再无欢颜,但求三哥垂怜,留下他一条命罢。”

“四姐,施天佑如此轻薄负心,对你非但无情,更是无礼至极,如此这般,你还要为他求免?”元齐见公主如此痴情,更是扼腕叹息道:“四姐天家贵胄,何必困情于此肖小?朕改日再为你另择人品贵重的好夫婿,举案齐眉,相敬白首,不好么?”

“不!臣妾不要……”长公主死命地摇着头:“臣妾知道,天佑做过许多恶,也犯了许多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臣妾不该干涉朝政,求陛下徇私的;可臣妾既嫁了他,便一世是他的妻子,焉能另嫁他人!请陛下在天佑伏诛后,恩准臣妾出家礼佛,以赎罪孽!”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把早已预备好的小剪子,将头上散乱的碎发一把抓过,用力绞去了一绺青丝,决绝地丢到地下,随后直挺挺地面向元齐跪下,满面正色,指天起誓:“臣妾绝不再嫁!若有违今日之言,即如此发!”

☆、陆纤云立断传书 于若薇弃暗投明

魏元齐看着眼前的巧柔,心痛得都要碎裂了,一年多前还是天真无邪,只知道嬉笑打闹的小公主,如今竟万念俱灰,要遁入空门,了此残生,她才只有十六岁啊!而这一切,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他刚才的那一点点得意早就荡然无存,如今看来,扳倒施庆松容易,如何处置才是真正的难题,毕竟施氏与天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理不清也不可能一刀斩绝。

施庆松等人就好比他大魏一条生满了恶疮的手臂,不去必要害人性命,狠心断除则失了臂膀不算,还牵扯得浑身都疼痛难忍,实在是难以自举其刀,却又不得不下手。

痛定思痛,元齐叫了身边的王浩:“传朕的旨意,施党大逆不道,罪无可恕,但祸不延及无辜;凡涉案诸逆,已入别家眷属,概不追究!”

顿了一顿,怕他听不明白,特意补充道:“如驸马都尉施天佑,与怀庆长公主别府而居,等同赘婿,亦不受本家牵连。”

然后伸开双手掺起了满脸感恩的巧柔,语重心长道:“四姐,你的家事朕不干涉,败坏家风门庭之事,你这个当家主母,自行决断便是。只不要再过于良善,姑息养奸了。”

终究是饶过了那薄幸郎,既不追究他内乱重罪,也不与施党并论,只是就着施天佑自己脱不掉的几条罪名,革去了他的左卫将军,不痛不痒地外贬到近畿之地袭职,略作薄惩。

长公主自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旋而又换做了满心欢喜,匆忙告退下去,便急急地打算着,要陪着施天佑一同迁居赴任去了。

元齐此令一出,施党中那些已嫁入别家的女眷全都松了一口气,后宫之中亦是如此,施德妃自是不待说,像于若薇这样受牵涉的宫人还有几个,本是弥天大祸,现与本家脱了干系,也全都侥幸得免了。

于若薇这几日,本料必是难以脱罪,业已做好了随父流配,或是没籍为奴的准备,也自觉不再往御前去侍奉,忽而又得了这个消息,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只孤身一人,失魂落魄立在福宁宫的院中,依着花坛,摘了几片树叶在手上撕扯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迎面却正遇上前来找如意的刘梨花。

“哟,这不是于尚宫么?怎么还是哭肿了双眼呢?”梨花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原想着那心中憎恶的于若薇这回算是彻底完蛋了,竟没料到又活了过来,不免心中有气:“哦,想必应是喜极而泣罢!”

“刘司记。”于若薇早已没了昔日的显赫,纵使梨花讲话不中听,也还是略显谦卑地招呼了一声:“后宫之中,做奴婢的哪里能够随意怨恨伤怀?我只是……一时被风迷了眼。”

“原是这样。”梨花作势抬起头,眯了眼睛上下左右看了看,阴阳怪气道:“于尚宫果然是少有的贵人,什么妖风都能吹到你!我说这毒辣的日头,别人怎么都热得满头大汗,一丝风都吹不到,原是风头都被于尚宫一人占去了!”

“这里是福宁宫,不是六尚局,还请刘司记谨言慎行!”于若薇咬了一下唇,用手一指侧边,尽量克制地提醒她,不要在天子的寝宫里造次:“梁尚宫就在屋里,你若要找她,直接去就便是。”

“福宁宫怎么了,有什么了不得的?怎么天子睡在这儿,你也就高人一等了不成?”梨花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满脸的不以为然:“还不是一样做奴婢!更何况到如今,还想仗着天子的威势,来压人么!”

正此时,赏春和临风恰结伴走过廊下,兀得被这刺耳的话惊到,见梨花不但高声喧哗,言语间还满是对福宁宫的不屑,临风立时就心有不平,皱了眉头想要上前去理论一番。

赏春却一把抓了她的手,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如意的窗下,轻叩窗棂:“梁尚宫,刘司记找你来了,正在院中。”说罢,拉着满脸不情愿的临风,疾步离开了是非之地。

早就听见动静,正剥着莲子瞧热闹的如意被点了名,也只得开了门,悻悻地走到二人中间,板了脸向梨花斥道:“你昏头了么?于尚宫再落魄也是尚宫,是你的长官,你这么无礼,是想以下犯上吗?”

说完又转向于若薇,陪了个笑脸:“于尚宫,我御下不严,叫你笑话了。不过梨花想来也不是故意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往后这种事多了,还请于尚宫见怪不怪,大人有大量。”

说罢手向前一伸,托出几颗刚从莲蓬中剥出的莲子:“我这厢代刘司记向你赔罪了,这是我刚亲手剥出的陪罪礼。“一把拉过于若薇的手,将莲子一颗一颗塞入她的掌心:“请于尚宫放心进用,这东西既没下过毒,也没施过什么妖法,是败火的好物。”

于若薇窘迫得脸色红白相间,口唇翕动,像是想对如意说什么话,但到底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只合拢了手掌,将那几枚莲子用力地来回揉搓。

如意逞了口舌之快,本也不需她的回应,嗤笑了一声,便扭头拉着梨花回到了屋中,关上房门,却真的对梨花板了脸:“她说的不错!这里是福宁宫,你怎么敢公然喧闹,大放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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