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197)

作者:狸花猫小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施德妃胡思乱想中,皇帝下了朝,才到皇仪殿外,丧棚之中,立时哀乐大作,随着魏仲殊的一声长音,大祭之仪正式开始,元齐垂着头迈步入皇仪殿,在门内驻足,立时有人奉上香汤。

天子净完了手,取过香点燃,奉过头顶原地跪下,向昭献太后的神位遥拜叩首,殿中所有人俱屏声静气,正了身子,陪叩于地。

礼毕,元齐将香插于香炉之中,方才缓缓起身,亲手接过托盘,恭敬地端着香炉,抬起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可才走了两步,便瞧见了大殿左侧,那一片素白之中耀目的光灿,这是怎么回事!

元齐不觉停了步子,略为偏头指向身后之人,王浩见主上一脸疑惑震惊的神色,赶紧上前,压低了声音:“陛下,这是小人今日办事不利。”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挑紧要的用三言两语禀了,一并将方才殿中的小纷争也大概述了一回。

元齐的脸色不可避免地难看了起来,旁的也就罢了,早知她心怀怨恨,今日就不该叫她前来!可事已至此,他只能装聋作哑,竭力让自己不去多想,端着香炉继续向大殿正中最前的拜垫行去。

一路走,一路却目光再也不能从如意身上挪开了,她穿的衣裳是自己送的,头饰是昭仁皇后送的,虽是越制,但特别的恩赐,并无大碍,可她所跪的位置,元齐越看越不顺眼!

愍太子的未亡人?虽止寥寥几字,还是像利刃一般插在元齐的心口,每走一步都让他隐痛难忍,她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从前罢?元齐将香炉摆在昭献太后的神位前,跪于正中,又领着殿中诸人再一次行了大礼,然后一并跪在拜垫上继续接下来的祭仪。

元齐跪在了大殿最前头,如意这才偏了头看清了他的背影,却愕然发现,天子早把朝服脱了,换了一袭暗纹的白袍皂带,顶上也免冠脱簪,虽只是普通的常服而非丧服,但用意已然很明显了。

呃,如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珍珠,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来?她的心中稍稍有些松动,本是想着等他来了当众发难,替那胆小怕事的楚王向天子为太后讨个公道。

但见此时,眼前的天子行事庄重,并无任何可指摘之处,对自己的夸张举止更是视若无睹,没有多指责一句,而殿中众人肃穆哀伤,若是就这么凭空发作,到底是不合时宜,只得暂缓了下来伺机再作打算。

大祭直到日头西斜方才结束,元齐起身离开皇仪殿,临行之前诏告众人,除高祖宗嗣守灵三日,余者礼毕即回宫,如意眼睁睁地看着他目不斜视地迈步出了皇仪殿,终究也没有等到一个向他进言的机会。

皇帝走了,殿中无关人等纷纷自行散退回宫,只留下服素的楚王和清河公主全家,还有梁如意。伯俭终是长出了一口气,向身边的刺头道:“如意,人都走了,你也走吧。”

“大王就这么不待见我么?”如意撇了撇嘴,故意背对着他,牵起魏妙云的手:“我也要替太后守灵,与长公主一起。”

“你还要闹到何时?”伯俭憋了一天的气,人主没发声,他到底有些忍不住了,声音不觉严厉了起来:“张太后待你不薄罢?你就这么不敬?太后神魄回来看见你这样,能安心么?”

又一指清河公主,斥道:“妙云,你也是荒唐至极!她胡闹,你不劝解也就罢了,反火上添油,我看你二人真是无礼之甚!”岂止是无礼,二人说起愍太子的那一番言论,配上如意皇后的服饰,若天子有心,以谋大逆论也不是不可以的。

魏妙云见兄长愠怒,自知二人不占理,不免也有些无趣,忙伸手推了推如意,示意她说几句好话。

如意领会,转头朝楚王微微躬身:“大王休要恼怒,我也是替太后不平,这穿什么衣服的也就罢了,可不上尊号,不入太庙,这是如何于苛待太后?”

顿了一顿,偷看了一眼伯俭的脸色,又嗫嚅道:“有些话,本应该大王说的,大王不语,我才想要这么讽谏,也不是我本来就想无礼的。”

伯俭闻听,脸色略暗了一些,似是想要叹气却还是满口道义:“如意,天家自有天家的种种难处,做臣子的要以大局为重,不能让天子为难;你也一样,现在还在这守什么灵?今日的所作所为,还不赶紧回去向陛下请罪?”

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倒叫自己去向元齐赔罪?痴心妄想!如意垂了眼眸,只是不动。

魏妙云见到这一幕,眼前一亮,凑到她耳边:“如意去吧,我们守着就好,你在这,想说的话也没人听得见,不如回去再好言劝劝陛下。”

长公主一语提醒了如意,是啊,自己今日的目的又不是和楚王置气,如今元齐人影都不见了,自己还在这里守灵作甚,只会让人白白看笑话,天子说不定还更加记恨,倒不如赶紧回去再为昭献太后做最后的争取。

想罢,只道了一声:“多谢大王教诲,我会回去的,大王莫急于一时。”便又向上拜了三拜,敬了几炷香,烧了一些纸,寄托对张太后的最后一份哀思,一直等到掌灯之后,方才起了身,匆忙离了皇仪殿。

回到福宁宫中,如意一件事也没做,只先去找了王浩:“王内监,陛下今日可有说,等我回来便要召见?”她心中猜测自己今日所为,元齐必定怒极要拿她是问,便先来探个口风。

王浩摇了摇头:“陛下并未提起。”他也有点想不明白今日主上为何就像没看见一样一言不发,又提醒道:“不过尚宫既然回来了,就赶紧换身衣服去求见陛下罢,时辰不早了,又何必要等着陛下召见呢?”

如意自然是要去见元齐的,只是衣裳就不必换了,她走到寝殿门口停了一下,理了理思绪,把这一日憋在肚中的话又重新筛了一遍,方才迈步进了殿,走到元齐面前,浅施一礼:“妾见过陛下。”

元齐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书卷,借着烛光打量着眼前的美人:“你回来了?朕还以为你要守灵三日呢?”似是有所暗指,但语气之中,却参不透喜怒。

“陛下都不在了,妾在那里作什么?”如意微微一笑,抬臂平举双手在元齐面前转了一圈,然后故意挑衅道:“陛下,你看妾今日这一身打扮可好,可遂了陛下的心意?”

“好啊,有何不好?”元齐尴尬一笑:“令白你这么美,朕看了赏心悦目,自然欢喜。”他并想不去接她的茬,来者分明不善,只要是有关昭献的事,他一个字也不会主动提。

“这是皇后才能穿戴的钗簪!陛下不认得么?”如意有些沉不住气,刻意提醒道,她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己越制失礼,只要人主拿自己问罪,再重的处罚她都可以接受,但那样,便可就事抨击太后的丧仪同样是违制失礼了。

“朕知道,这一套头面是母后送给你的,你是母后最钟爱之人,所赐之物自然也是天家最好的东西。”元齐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又伸手拉过她,温柔地替她把顶上一只略有松动的簪子插牢:“不过再好的东西也是冷冰冰的,只有簪到了令白的头上,才能如此美。”

这分明就是在故意装傻!如意准备好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犹豫了一下,直接了当地问道:“陛下,妾只是个宫人,今日这是越制无礼,还在太后的灵前当着众人的面,是大不敬,可谓罪大恶极,陛下就不打算质问妾么?”

☆、敞心扉坦然相告 夜深沉忽闻惊变

“令白,你不必这么用心良苦的……”元齐看着如意,默然不语,良久方开口道:“规矩是人定的,穿什么衣服,怎么祭奠,是不是越制,是不是不敬,你——说了不算,朕说了,才算!”一句话,便把如意想要的答案扔给了她。

如意哑然,她确实没有想到元齐竟能这么坦然,天子这是在告诫自己,此事他已然做了决定,自己的这些讽态,想要与他再做一番争论,其实都是枉费心思,徒劳而已。

“陛下天下至尊,本应该是一言九鼎。”如意思忖片刻,语气立刻软了下来,趋近到元齐的身边,她认清了当下的情景,也就只能转换策略了:“可就怕陛下其实也说了不算,亦是被人裹挟,做出了违背本心的决定,陛下……”

说着,跪了下来,拉住元齐的手,求道:“张太后于宫中,和宁仁慈,实乃六宫之典范;又谨慎自律,并没有哪里对不住陛下。妾不敢有非分之请,只求陛下能上尊号,升附太庙,给太后留一点最后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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