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泓哥哥你知道么?我把一片真心都剖给了元齐,可他如今却不要我了。”如意似是未觉有什么异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而下:“我本以为这一辈子,生是元齐的人,死也要与他在一处,可如今,终究是恩断义绝。偌大的皇宫,再无我容身之处。”
元齐做了最坏的打算,等着如意向长沙王诉说衷情,却不想等来的是这样一番真情流露,不觉心中大恸,慌忙道:“如意你不要自己胡乱猜测,元齐那么爱你,怎么会不要你呢?”
“是真的。”如意在他的怀中一抽一泣:“元齐有这么多后宫,他宠爱别人我从来都不嫉妒,只要他喜欢我也替他高兴,可是没有没有料想他……”如意伸手摸到元齐的胸前,用手指在心口画了个圈:“他的心里一直都在猜忌我,他并不爱我!”
“朕没有!朕真的没有!”元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一把捏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说出了心里话:“令白,朕的心你不明白么?只是你总拿少泓来刺激朕,总说你们才是情投意合,朕也是心里不好受,朕……”不觉哽咽,也一时说不下去了。
如意默了好一阵子,把手抽了回来,用头在元齐怀里使劲蹭了两蹭,就像没有反应过来一般,继续说着她的醉话:“少泓哥哥,你不要替元齐说好话,我日日与他在一处,还能不知道么?”
又双手扯住元齐的手,央道:“你我虽非亲生兄妹,我却一直以亲兄待你,如今,元齐不要我了,这世上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少泓哥哥你就带我走吧!”
元齐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如意醉成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只有万般不忍,也只能继续假充魏少泓,竭力安抚怀中之人,直到她彻底失了意识,昏昏睡去。
☆、闻奏皆天灾人祸 听劝终负荆请罪
梁如意一觉昏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睁开眼睛,头却还是有些昏沉胀痛,她缓缓坐起榻上,挪到窗下,任由日光透过窗格洒在身上,呆呆地望向外面的院子:元齐他现在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呢?
屋中的小菊见如意起来,赶紧捧着水盂上前侍奉她漱了口,便将早就备好的二陈汤端到她眼前:“尚宫,快再喝些汤醒醒酒吧。”
“哦。”如意端起汤喝了下去,将空碗递回给小菊,问道:“昨日,我醉得很厉害么?”
“是啊,哎,别提了。”小菊苦着脸委屈道:“尚宫你醉得不省人事,吐了好几回,还砸了院子里好几盆花,终是惊动了陛下,龙颜大怒,差一点……”
“差一点怎么了?”如意好奇地歪着头问:“难道陛下还打算把我就地正法么?”
“陛下自然是舍不得尚宫的。”小菊边收拾碗盏边撇了撇嘴:“陛下是要拿我还有杨姑姑、玳瑁她们,昨日同你一起在场的人问罪责罚,怪我们为什么由着你酗酒。”
“这算什么酗酒?你也就罢了,我昨日还没杨姑姑喝得多。”如意进了二陈汤,感觉似乎是又好了那么一些,开始对镜理髻,又从镜中反馈了两眼小菊:“陛下责罚你了么?我看你不是好好的么?”
“可杨姑姑没醉啊,不像你。”小菊收拾停当,捧了妆奁过来,拿出梳子立于如意身后替她梳头:“陛下后来没有责罚我,只差了一点我今日就起不来了,可是尚宫,你可是闯大祸了。”
“哎哟,你梳头就梳头,那么激动做什么?”如意用手往后掠起被小菊一不小心梳下来的一把头发,心痛道:“我头发本来就不多,都被你扯完了。”又一把抢过她的梳子:“我自己来,你去端洗脸水去。”
“如意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你昨晚闯大祸了!”小菊又说了一遍,她如何能够不激动,她本不过是个低微的宫婢,在宫中能有今日全都是机缘巧合仰仗的如意,昨夜之事,她若是自己受罚也就罢了,可偏偏如意突然叫起了长沙王,这才是真要人命的事。
“怎么了?不就是喝多了陛下不高兴,碎了他几个花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驾前失仪,可大可小,就算要问罪也是我顶着,你担心啥?”如意仔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丝不苟的梳着头发。
“唉。”小菊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只去先打了洗脸水来,才有凑到如意耳边低语道:“尚宫昨夜醉时一直叫着长沙王的名字,大伙都听见了,陛下的脸都绿了……”
“真的么?”如意似也惊吓到了,用手覆在口上,急急地问道:“那后来,陛下有没有震怒?有没有连夜下什么旨意?做什么发落。”
“后来,我们吓得退了出去,只有陛下和尚宫在一处,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像……”小菊一早就去驾前很是打听了一番,奈何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陛下半夜才从这屋里出来的,听王内监说,陛下出来时,脸上似还有泪痕,回寝殿以后,一言不发倒头就睡。”
“哦。”如意常舒了一口气,她什么都不怕,就把自己不清醒的时候,元齐突然向少泓发难,听小菊这么讲来,至少昨夜还没有。
“对了。”小菊伺候完如意梳洗,为她端上了早饭,又想起一件事来:“早晨我去驾前的时候,碰到了于尚宫,她特意嘱咐我昨夜的事陛下不悦,请尚宫今日一定要去向陛下认罪请罚。”说着,回过身去了一件东西递到如意手中:“这是于尚宫给你的,说是用得上。”
如意摸着手上光滑的戒尺,这是要自己去负荆请罪么?这于若薇到底是按的什么心,还有完没完了?按理说,昨晚自己这么一闹腾,元齐若是心痛,此事就该结束了啊,怎么,还要自己去请罪不成?可这到底是谁的意思?
思虑片刻,如意放下戒尺,端起碗来先把早餐进用了,随后才抹了抹嘴,问小菊:“于若薇是怎么和你说的?”
“就是那么说的,请尚宫今日一定拿着戒尺去向陛下赔罪。”小菊又重复确认了一遍,补充道:“于尚宫似很是诚恳,是像在为尚宫着想,并不像从前那般,一看就没安好心是在使诈,要不,我也不会对你讲。”
如意微微蹙了眉,看了一眼那戒尺,又宽又厚,她哪里找来的这好东西?真的有必要么?又问身侧之人:“小菊,你从小就在宫里,懂得还比我多些,若你是我,你会去么?”
“不会。”小菊果断的摇了摇头:“如果是我,根本不敢说那样的话,惹陛下生气;更何况,真要有什么过失,根本等不到去赔罪,就早被发落了。”
“你是觉得,这是陛下给我的机会?”如意挑明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敢乱猜。”小菊也不确定那些话究竟是于若薇自做主张还是得了天子的授意,只劝道:“不管怎样,尚宫还是去瞧瞧罢,宜早不宜迟,陛下昨夜未有表态,说不定憋了一肚子气在心里,如今在延和殿理政,指不定就一时怒起,下了什么不好的旨意,再要收回可就来不及了。”
“好吧。”如意叹了一口气,小菊说的不无道理,也许去看一看总是不错的,虽是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如意还是勉强把戒尺重新拿在了手中。
延和殿中,元齐正在批阅奏折,这些日子,净是些不好的消息,之前多地闹蝗灾也就罢了,这几日江淮两浙又奏报遇了大旱,今岁只怕是要歉收的厉害,元齐以拳抵首,愁眉不展。
“陛下,如何这般郁郁?”于若薇见此奉上了茶水:“先进点茶罢?”
“前有蝗灾,后有大旱,民以食为天,不能果腹必生祸乱。可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朕已赈灾乏力,只撑得过一时。”元齐依赖若薇秉笔,自然并不避谈,只长叹一声:“此皆亡国之兆啊!”
“陛下言重了。天灾不测,历来有之,非独今时。”若薇走上前伸手取走了元齐的笔,双手按住他的肩头,轻轻地替他揉捏:“陛下留心政事,体恤下民,夜以继日从未倦怠,如此有德明君,岂非盛世之相?”
“前朝梁帝,何等旷世明君,还不是三世而斩!”元齐听了若薇的马屁,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但心中仍是担心忧惧:“天意岂人力可抗?朕不可不以为警示!”
“陛下圣明。”于若薇继续劝解道:“梁代衰弱,全由梁帝天不假年,陛下若要以史为鉴,更应少忧思,重龙体才是。”又从昨日堆下的折子里取出一封,递给元齐:“陛下请看,苏州府奏报,虽是如今蝗灾肆虐,但那些虫子,被陛下的天威所摄,纷纷投湖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