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头娇媚地望了一眼元齐,特意往前一步搀直了如意:“尚宫何需多礼。你我本同是侍奉陛下,自当尽力让陛下安心。那日我不明真相,多有得罪,还望尚宫不要记挂在心里。”
窦映青表面似是一副贤淑大度的样子做给元齐看,实则话中有话,摆出的分明是主子的架势,教训如意这个奴婢少惹是非,教人主烦心。
如意绷着脸,也不说什么,只嗯了一身,便退到一边,给他们让路。
元齐见如意面色愈发难看,不觉心中大畅,暗想:你不是心心念念只惦着你的长沙王么,怎么见了朕宠幸姬妾反也变得如此不高兴起来?看来你心里也不是只有魏少泓一人罢!不觉咧嘴大笑问:“尚宫这一大早,是要去哪里呀?”
“回陛下,妾正去尚宫局……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如意一阵烦躁,元齐和那狐狸精如胶似漆,缱绻销魂,已然误了早朝的时辰,还在这里粘着不走,罗里吧嗦东问西问做什么,遂抬头补了一句:“陛下朝堂上想必也有不少事要处置罢。”
“是,朕正急着上朝去。”元齐边迈步往前而行,边不忘吩咐如意:“有什么事,刘司闱去尚宫局处置便可以了,你留在福宁宫里,替朕把寝殿收拾了。”他与窦映青缠绵过的床榻,怎么也得叫她亲眼见了才好。
如意领了命,只好向梨花交代了两句要办的事,让她自己去尚宫局处置,又嘱咐她往后要把心思多放在那边,自己这里换了小菊过来伴侍便可。
梨花领会如意的一番苦心,心中很是感恩,拜别而去,留下如意自己在这福宁宫里,折向寝殿,按元齐的旨意替他收拾屋子。
如意叫来了两名女史一起进到寝殿中,乍一看屋内,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再观察,有些地方却是狼藉一片,凌乱不堪。
如意走到元齐常看书的椅子边,见地下扔着一件素纱的袍子,还散发出不绝如缕的幽香,这是窦映青的吧?在书案前就宽衣解带了?真是看不出来那千金贵女还有般本事?
又用两只手指捏起座上的一条暗纹罗绔,看了一眼便丢在地下,抬脚踢了一下,是有这么急不可耐么?皱了皱眉头,吩咐宫人道:“你们把这些衣衫都收了洗去,还有,把这龙椅也仔细擦抹干净了。”
又指着龙床道:“那边,也一并都收拾了。”料想床榻上更皆全是二人整晚的风流遗迹,也没什么兴致再过去观赏一番了,只吩咐别人去处置。
如意不明就里,只是心里兀自纳闷,昨夜观萤火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元齐就性情大变了?亦或他从来都没变过,只是在自己面前善于伪装罢了?
这天子可真不是一般人,说他荒淫无度都只怕都是抬举他了,如意的目光又落在了书案上的那本《洞玄子》上,不禁好奇元齐究竟一天到晚都在看些什么东西?环顾四周,找出一处貌似干净整洁的书榻,抄起《洞玄子》,斜靠上去,翻开了书。
果然!这房中术哪是什么求子用的,分明大部分都在细解御女之术!如意面红耳赤地一页页细翻了过去,大致想明白了,难怪元齐捧着个窦映青连上朝都迟了,想必真是销魂蚀骨啊。
魏元齐刚一下朝,急急忙忙就往回赶,只想看看梁如意收拾完屋子会做何反应,心里又预想了无数的场景,就等着她拈酸泼醋,向着自己大发脾气。
可一踏入寝殿,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元齐料她并不会像一般吃醋使小性的妃嫔那般,抹着眼泪向自己诉各种委屈,可为何既没有高声嗔骂,也不见有什么东西迎头砸来,甚至连冷言讥讽都没有,这就不免有些奇怪了。
举目四望,只见殿中收整如新,如意正坐在角落里专心致志地看书,元齐莫名一阵心慌,他特意留下许多暧昧污秽的衣物,终是想激激如意,可她,不会真的连那些都一点不在乎了罢?
赶紧趋步到她眼前,故作深沉道:“尚宫如今是越来越失礼了?见朕回来,眼皮都不抬一下么。”
“哦。”如意只把双眼从书上挪开,投射至元齐,身上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陛下这么快回来了?妾以为那么晚去,总得到晌午才回得来罢?”她不是不会讽刺,只是一时专注看书,没工夫搭理他。
“朕重要的折子,昨日夜里都批完了,今日视朝自然是快的。”元齐早上确实起迟了,本就自觉难堪,被如意故意一点,只又赶紧忙着辩解。
“是么?”如意嗤嗤一笑:“陛下的折子昨夜批完了没有,妾不知道。”一扬手上的书:“不过这三十式,想陛下应该都试完了罢?”
元齐一怔,这才看清,如意看得如此入迷的竟然是自己无意间留在殿内没收好的《洞玄子》,自己叫她来收拾屋子,她倒好,学起房中术来了,不禁恼道:“令白,这东西自己是你一个女儿家该看的么?成何体统!”
“哟,陛下也知道不成体统呀?还求子呢?妾差点都信了。”如意将书一合,啪的一声丢在地下:“妾看这书也是替陛下看的,等妾学成了,便替了赏春的差事,好好替陛下谋划谋划。”
元齐只觉百口莫辩,如意是在吃醋的,可这情形分明却不是自己料想中的,他思索片刻,舔着脸坐下在她身边,笑道:“罢了,看了就看了,只是替别人谋划做什么,你自己不就好了?”说完,静候她攻讦昨夜的窦映青。
“妾可不行,那至少得是窦娘子那般的尤物,什么龙椅啊,地下呀,随处都可以逍遥快活。”如意果然着了道,酸恨道:“只是陛下还少了个招式,昨夜,本该带窦娘子去御苑看虫子的!那林子里也是个好地方。”
见如意小脸微红,贝齿扣唇,双目闪着妒火,元齐心中大畅,她不过口上说着那些洒脱的话,见自己要宠了别人冷落了她,还不是一样在乎得紧。
更笑着再添一把火:“令白怎知朕没有带她去过,你还真以为那是独一份的恩宠么,朕早几日就带映青去看过了。”故意把她惹生气,再想法把她哄回来,好教她珍惜眼前人,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元齐早就一厢情愿地做好了算计。
如意原以为元齐花那赏萤火的心思,是对自己情有独钟,特意为讨自己欢心,可他话这么说起来,究竟是真的那些个妃嫔人人有份?亦或还是他转天宠幸了窦氏,床上得意,胡说八道起来了?
可这又是为何呢?如意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的自己是错付了情意,给这样的浪荡之人么,一思至此,如意忿然站起,甩开元齐想要握住她的手,冷笑道:“妾哪敢要什么独一份的恩宠?她喊的那一声三郎才是独一份的!”
又觉不解气,复追了一句:“萤火罢了,谁没有见过,陛下这点见识,留着给那足不出户的千金贵女献宝去罢!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有人带妾去瞧过了!妾才不稀罕呢。”
☆、酸人不成反涩已 若薇投诚献脱计
魏元齐终于得偿所愿,惹得如意醋劲大发,可她这一恼起来,说的话却怎么那么刺耳?早就有人带她去看过?元齐猛然抬头,脱口问道:“魏少泓么?”
如意发泄完了,本还是气鼓鼓的,被元齐突然这么一问,幡然醒悟,糟了!自己怎么这么不注意,这是被他套了话了,只得强作镇定,板着脸反问:“什么魏少泓,陛下没事又扯上长沙王做什么?”
如意倒是生气了,可元齐却也不想哄她了,到底是自己疏忽了,难怪她昨晚泪流满面,难怪她感叹流光易逝,美好留不得长久!自己本早该想到的,她根本从头至尾,心里念着的都是那个人!
元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虽是炎炎夏日,却觉得身上透骨寒冰,木然道:“朕还要去延和殿理政,先走了。”
“陛下。”如意见天子误会,心中大慌,自己也就算了,少泓的命可是攥在他手里的!忙放低了姿态,一把搭在元齐的肩上,不让他离去,带着哭腔辩解道:“不是陛下想的这样,那都是些从前的事了,陛下也是知道的……”
“不必说了。”元齐轻轻推开她的手,也不回头,只背对她道:“梁如意,你失了态了你知道么?你在朕面前,从不是这样低声下气的,就算刀架脖项,你也没有怕过什么,可今日,你怕了,你究竟事在替什么人担心?”说罢,不等她答话,径直离开了福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