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子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诧异地转头看他，但祁玉面色如常地提笔在资料上划重点，也并不看柏溪子，好像刚刚他的话只是一句普通的关心。
柏溪子攥紧了手中的水杯，有点猜不透他什么意思。说实话他现在确实有点难受，这两天程知懿做太狠了，昨天晚上本来说好不动的，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又滚到一起了。
他受不住程知懿那个痴缠哀怨的劲儿，那个人太热了也太烫了，烫得人骨头都要化了，像一团火，一沾上就奋不顾身烧起来，他根本抵抗不了那个人铺天盖地的缱绻执念，最后又被缠着做了两次程知懿才放过他。
今天早晨在这个会议室一坐下他就觉得屁股疼，这里的椅子太硬了，坐了没一会儿他就浑身难受，但他从小就是一个善于隐藏痛苦的孩子，所以他自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刚刚祁玉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什么了吗？或者只是单纯觉得会议的时间太长了？那句话是真的意有所指，还是自己太敏感过度解读了？
柏溪子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天晚上的事儿，他们一直开着电视，程知懿也经常做到中途停下来捂他的嘴，应该不太可能让祁玉听到他们的声音。而且程知懿一个十几年的老刑警，专业性是毋庸置疑的，总不至于轻易让祁玉这种纸上谈兵的高材生抓到什么把柄。况且，如果祁玉真的知道点什么了，阮嘉韫的电话应该早就打过来了。
大概是巧合吧。他可能也是随口就那么一说，想到这里，柏溪子轻轻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去下洗手间，顺便休息会儿。”
“嗯。”祁玉推了推眼镜，那双幽深平静的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
柏溪子走到门口，又回头多看了祁玉一眼，他正在不紧不慢地回复一个厂家的提问。这个人就像一瓶罐装的温开水，温吞但又坚硬，挑不出毛病，也看不透。
中午他们跟天地粮心和韩氏壹号的人吃了饭，天地粮心的副总曹莉霞，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有成熟女性的魅力，也有职业女性的干练，笑起来很豪放；韩氏壹号的副总叫谢磊，四十多岁的男人，保养得不错，皮肤很白，穿一身黑西服，有种儒商的气质。
由于天地粮心下半年的布局在蛋鸡存栏方面，而韩氏壹号的重心则在肉禽方面，两家之间倒是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席间三方相谈甚欢，曹莉霞和谢磊都表示回去后会向董事会汇报，并且尽快签订战略合作协议。
正事谈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又闲聊了会儿，曹莉霞和谢磊都很明显对柏溪子十分有兴趣，毕竟年轻有为又有一张漂亮的脸，谈吐不凡气质也温润，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
一顿饭吃到下午两点多，之后几人交换了手机号，互相加上了微信，初拟了后续合作的推进方案。敲定了这件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下午柏溪子就没有再去论坛，祁玉带着两个小姑娘又联系了几家其他的公司去搞公关了。
转眼大会进入尾声，后面两天程知懿果真没有偷偷再来找他，也没有乱打电话，柏溪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最后一天没有安排论坛，只有一个闭幕式，所以从第六天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返程，张晓薇也给他们定了当天晚上返程的机票。而程知懿那边，杨斌是打算参加完闭幕式再返程的。
第六天下午最后一场论坛结束后，他们从滨海国际博览中心二楼的多功能厅出来，乘手扶电梯下楼。国博一楼就是主会场，所以空间很大层高也特别高，手扶电梯也就格外长。柏溪子站在电梯上心不在焉地垂着眼，在这个海滨城市的这几天，简直像做了一场绚丽的梦，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心底也难免有些唏嘘。
然后，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他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眼，却突然在下方的上行电梯上远远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程知懿一直焦急地盯着无精打采的柏溪子，这会儿看到他的眼神终于转过来了，立刻兴奋地扬起脸笑了。
柏溪子看清了是他，先是一惊，跟着眼眶就热了，再然后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装作不经意回了一下头——张晓薇和林璐都在低着头刷手机，斜后方的祁玉站得笔直，镜片下的双眼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看到没人留意到这边，柏溪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注意到柏溪子的动作后，程知懿也立刻反应过来，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低头去看手机，又把衣领向上拉了拉微微挡住下巴。这样从上方几乎看不到他的脸了。然后他把自己的左手搭在了手扶电梯上。
柏溪子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程知懿是特意在他走之前来见他。
他怪他大胆，怪他鲁莽，可又喜欢他这样，这样炙热，这样赤诚。
然后他把微微发抖的手指也搭在了手扶电梯上。
上行电梯和下行电梯的扶手挨得很近，一个不小心手就会碰到一起。
于是，两只颤抖的手，刻意地往外多伸了那么一点点，等待着那个命运交错的时刻。
此地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山高水长，千言万语，只在两人手指轻触的那一瞬间。
像烟花于无声处绽放。
克制，隐忍，却又缠绵，浪漫。
之后，分开，一个往上，一个往下，谁都没有再回头。
反倒是祁玉回头，给了那个背影意味深长的一瞥。
进入论坛模式2499/4852/61
第165章 这俩果然都还没有死心。
“阮董，晓薇说您找我？”祁玉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阮嘉韫办公室门口，抬手在敞开的门上轻叩了两下。
“嗯。”阮嘉韫点点头，示意他把门带上。
祁玉便迈进来，轻手轻脚把门关好。
阮嘉韫靠在老板椅上，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也不说话，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
祁玉就安静地等着，不催也不问。
过了好一会儿，阮嘉韫终于开口道：“你们上次去那个互联网大会，顺利吗？”
“顺利。”祁玉答道：“跟天地粮心和韩氏壹号的初步合作意向已经敲定了，这几天柏总陪着他们在罗工蹲点的那几个养殖基地考察，还有一些技术方面的细节需要对接，后期系统维护也需要成立新的运维组，最快月底能签正式……”
“这个我当然知道，”阮嘉韫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是说，你们在滨海，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祁玉重复了一遍，有点疑惑的样子：“您指哪方面？”
阮嘉韫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快起来：“我问柏溪子，他在滨海，正常吗？有没有见什么人？”
祁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推了推眼镜，好像认真回忆了一下：“几家大的互联网公司和金融公司都见过了，也一起吃过饭，还见了一些记者，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小企业，林林总总也见了不少，但应该都没什么私交。”
“就这些？”阮嘉韫拿一种探究的目光看他。
祁玉态度恭顺，语调平稳：“柏总的行踪张晓薇那边都有跟，每天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她应该比我更清楚。”
阮嘉韫靠回椅子上，有些烦躁地转动了两下。张晓薇就是他安排去盯柏溪子的，他难道不知道张晓薇手上有更详细的情报吗？可现在的问题是张晓薇汇报给他的内容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
自从高调复出回到柏金所之后，柏溪子一直都处在一种极度忙碌的状态，像是要竭尽全力燃烧自己。他能理解柏溪子为什么会这样，他是想用工作麻痹自己，也是想尽快扭转柏金所面临的颓势。
他以为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他以为只要有他在，用不了多久柏溪子就会忘记那个人，重拾过去对他的感情，然后从这种盲目消耗的状态中走出来。但是结果没有，这几个月以来，柏溪子一直是这样，夜以继日殚精竭虑扑在工作上，就连一个让他表现的机会都吝于给他。
可这次柏溪子出差回来，他却很快发现，有哪里不同了。
虽然他依然很忙碌，每天马不停蹄辗转于各种会议和方案中，但柏溪子的眼睛里，有神采了。不再是之前那种黯淡困顿的眼神，而是因为看到了希望而明亮起来的那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