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行!
门板与门框接触的声音太大,房间空旷,回音愈发显得响亮。
她的鬼气告诉她,方亦亦被吵醒了。
黎听愣了愣,平底浮空,红衣翻飞,直接漂了回去。
红色绸缎盘根交错,连接在墙面上,铺满了整个屋子,好好的阁楼被弄得像个盘丝洞。
洞中一间失去大门的小房间内,正中间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着白色连衣裙,身形纤瘦小巧,耷拉着肩膀跪坐着,手背揉着眼睛,一副刚刚醒来,还不清醒的样子。
和诡异的绸缎形成鲜明对比,像个被妖怪绑进洞府强行成亲的良家女子。
黎听并未出声,方亦亦却似有所感地回过了头,看到她后,眼睛一亮,开心道:“学姐!”
元气满满,一点也没有昏迷前后半死不活的样子。
“嗯。”黎听神色冷淡,把手里的饭菜递给她。
“哇,焖子!”方亦亦两眼放光,对于黎听会给她叫饭,还点了她心心念念的焖子一事,感动得不行,泪水不争气地就要从嘴角流出来。
她打开外卖盒的盖子,掰开筷子,迅速吃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好吃?”黎听问她。
方亦亦忙不迭点头,塑料碗举到她面前,诱惑道“学姐,尝尝?”
黎听拨开她的手,在她呆愣的目光中,吻上了她的唇。
方亦亦浑身僵硬,举着的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禁呆愣在那里。
搜刮一空,黎听放开她,墨一般眼睛里藏着点点笑意。
“就那样吧。”她做出评价。
“学姐,你又……”方亦亦脸颊通红,说到一半卡壳了。
黎听挑眉,似乎在催促她往下说。
方亦亦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调戏了,只觉得在黎听的注视下,有种无所遁形的裸奔之感,又羞又气。
这种反应对她而言非常陌生,不知道怎么办,于是缩着脖子,把脸埋
进塑料碗里一个劲儿扒饭。
“头还疼吗?”黎听问她。
“啊?”方亦亦似乎一直呆呆傻傻:“不疼了,睡了一觉就没事了。”
“嗯。”黎听点点头,没说什么,拿过方亦亦的手机拨弄两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学姐,”方亦亦舔舔嘴唇,暂时放下筷子:“我想起这串菩提珠了。”
黎听抬头她一眼,目光平淡,无波无喜,随后移开目光,“嗯。”
“学姐,你在生气吗?”方亦亦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你先吃饭。”
就说不应该是这反应,原来是吃饱了算账。
方亦亦登时放下心来,喉头滚了滚,小心翼翼地扒拉饭。
快吃完时,门铃又响了起来。
不等黎听说话,方亦亦端着碗起身,自觉去开门。
她其实想放下来着,可是连她自己都坐在黎听的绸缎上,绸缎还跟会呼吸似的,一起一伏地,把碗放上去,到时候油腻腻的焖子撒在上面……
黎听爱干净到有洁癖,到时候自己就是罪加一等,那画面想想就让人害怕到哆嗦。
开门,是个风尘仆仆的外卖小哥,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袋装着的外卖。
“黎女士对吗?您的外卖。”
方亦亦本来想是不是送错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然后一听‘黎女士’,当即一口应了下来:“是我的,谢谢!”
她拿着上楼,盘腿坐下,扯过自己小时候的一本画册垫在腿上,再把牛皮纸袋放上去,盖子一开,香气四溢,是一只卤得喷香的猪蹄。
方亦亦吞了下口水,对黎听道:“学姐,你喜欢吃卤猪蹄呀!”
“给你买的。”说话的时候,黎听在敲阁楼上方的天窗,她拧着把手向上推,天窗还真被她推开了。
方亦亦感动到无以复加。
今天的学姐格外体贴呢!
“学姐你对我可是太好了!”如果再来点清凉解腻的东西就更好了!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方亦亦是不敢提的。
学姐给买就很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干什么!
方亦亦把所剩不多的焖子倒进装着猪蹄的盒子里,两份菜合二为一,刚准备吃,门铃再一次响了起来。
她看着漂浮在空中,半个身子从天窗外探出去的黎听,喊道
:“学姐,又是我的外卖吗?”
黎听的声音从天窗外传过来,有点闷:“你下去看看。”
这个回答方亦亦默认肯定。
她就又跑了下去,收获一份水果捞。
清凉解腻,想什么来什么,就跟做梦一样,尤其还是学姐点的,就更想做梦了。
方亦亦单手拿着猪蹄碗,没拆封的水果捞挂在小指上,腾出一只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掐得眼泪都出来了。
呜呜呜这不是梦
方亦亦重重做了个深呼吸,有种此生圆满的感觉。
她回阁楼上,黎听已经不见了,天窗开着,月光和星光一起洒下来,久违的蛤蟆视角再次出现。
“学姐,你在上面吗?”翻涌的绸缎,方亦亦站在上面却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她话音未落,脚底的红绸翻腾上涌,似乎在把她往上顶,方亦亦视线一下子高了不少。
方亦亦被绸缎举着从天窗里冒出来,一眼就看到旁边坐着的黎听,“学姐,你怎么上来了?”
“你们小区能看到星星。”黎听答非所问,眼睛注视着星空,点点星光洒下来,映到她眼睛里,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不少。
方亦亦踩着瓦片小心心翼翼地在黎听旁边坐下,水果捞放到一边,捧着她的猪蹄放到膝盖上,道:“啊,是啊,学校都看不到呢。”
筝灵女子大学位置相当繁华,一到晚上灯红酒绿,各色霓虹闪烁,能看到个月亮和启明星就不错了,像这边星罗棋布的夜空,除非大年夜a市店铺都关门了,或者全市停电,还要赶巧不是阴雨天才能看到。
一人一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黎听不怎么说话,几乎全程都是方亦亦边吃边说,她嗯两声算是回应。
方亦亦吃完焖子和猪蹄,把水果捞开了封,放在一边,站起来对黎听道:“学姐,我去洗洗手。”
“嗯,”黎听应了一声,红色绸缎在天窗翻涌,等着方亦亦踩上去。
方亦亦和乘坐了个专属电梯似的,缓缓下落,黎听又道:“把脸洗干净糊个面膜再上来,你昨天没洗脸。”
方亦亦:“……”
二十分钟后,方亦亦再度被送了上来,脸上还贴一贴黑乎乎的竹炭面膜,她和黎听并排坐在一起,黎听肤白貌美,方亦亦
黑不溜秋不成人样,对比鲜明,不知道的还以为方亦亦才是那只鬼。
方亦亦开始小口小口地吃饭后水果捞。
黎听把手伸到她面前,手心里躺着两片妖冶的彼岸花瓣。
“彼岸花,奈何桥边广泛种植的观赏植物,”黎听懒得卖关子:“你脑子里拿出来的。”
“噗……”吃进去的酸奶喷了出来,白白软软,糜曼曼的脑浆横流的模样瞬间涌入脑海。
方亦亦心有余悸地捂上脑袋,低头看着这一大盒水果捞,代入感很强,已经有些咽不下去了。
“脏死了。”黎听嫌弃。
“对不起啊学姐,”方亦亦用赠送的纸巾擦嘴,“我就是,太惊讶了。”
她把水果捞放到一边,拿过一片花瓣细细端详。
活人的体温传到花瓣上,花瓣肉眼可见地迅速枯萎,不一会儿便灰飞烟灭了。
方亦亦没料到会这样,着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学姐怎么办,它没了!”
黎听把这一变化看在眼里,另一片花瓣举到她面前:“再试试这个。”
“不要吧,”方亦亦担忧地道:“要是再变成灰了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本来就不是阳间的东西。”
“哦……”黎听说没关系,方亦亦就拿着。
这次她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可是花瓣还是迅速枯萎风化了。
方亦亦欲哭无泪,学姐手里只有两片,眼下都被自己糟蹋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所思所想都写在脸上,黎听道:“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那不是在我脑子里的吗?我们还没找出是谁干的,线索就这么丢了,这……”她扒拉着头发:“我脑子里还有吗?”
“没有了,不着急,我知道是谁。”
嗯?
方亦亦愣住,她望着黎听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想到了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陈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