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落地窗边,只是接近,就让他感到眩晕发抖,后背冒冷汗,他闭着眼睛把窗帘拉上。再继续躺沙发看电视去,找了几个搞笑的综艺节目,又自顾自地拿了冰箱里的饮料和柜子里的零食,边吃边看,哈哈大笑。
一天又混过去了。
傍晚。
陆庸下班回家,问他:“小咩,今天都做了什么?”
沈问秋说:“去楼下散步,看电视。挺无聊的。”
陆庸若有所思。
隔天陆庸上班前跟他说有快递让他签收,是游戏机和游戏卡,看电视太无聊的话就打游戏。
中午游戏机就送到了。
然后沈问秋就沉迷打游戏去了。
他这几年本来就过着类似的生活,要么在网吧打游戏,要么去赌博,行尸走肉般过日子。
沈问秋并不是没有在别的朋友那里借住过,他以前人缘可好了,曾经在好几个人那借住过。分成两类,要么是苦口婆心、痛心疾首地劝他改邪归正,振作起来,但是无果;要么是嘻嘻哈哈地跟他玩几天,发现他有长期赖住下来的意思之后,先是暗示,然后明示,最后搬出恋人或者家长不满的理由,把他赶走。
陆庸都不是。
陆庸对他完全是放养状态,是对他敞开门,随他进出,仿佛视他为空气。可又妥帖地为他准备饭菜和游戏机,也不对他消极颓废的生活态度有任何置喙。
沈问秋在沙发上住了五天。
时间像一眨眼就没了。
睡醒了就吃饭打游戏,打累了就睡觉,作息逐渐混乱,每天他睡醒了陆庸已经走了,他醒来的时候,陆庸则已经睡了。
人就是得寸进尺的生物。
刚开始他还想要表现客气一点,好多蹭住几天,看陆庸脾气好,没有怨言,他开始敢在陆庸睡觉的时候在客厅打游戏。
甚至边打边想,说不定下一刻陆庸就会恼怒地从卧室冲出来把他丢出门去。
明天,明天陆庸就会赶他走了吧。
-
早上七点半。
陆庸按时起床。
他看到沈问秋躺在沙发呼呼大睡,四脚朝天,手上还抓着游戏机手柄,不由地笑了一笑,嘀咕:“像小孩子一样。”
比刚来时好多了,起初沈问秋都是蜷着睡的。
以前总是空无一物的茶几上现在摆满了各种零食饮料,垃圾桶塞得满满的。
陆庸稍微整理了下垃圾。
上班的时候顺带提下楼扔了。
然后去公司,路程四十分钟。
他的工厂建在郊外的h城工业区,占地1800亩,是他控股公司投资的第三个工业园区。近十年来,他的发展可以说的上是坐火箭。
高中毕业的暑假,陆庸从上头颁发的新策略中嗅到机遇,劝说父亲开办公司,以他的发明专利,在四年里稳扎稳打,进行了初步资本积累。他大学则就读冶金材料专业,科研成绩极其优异,别的同学还在头秃怎么写作业,他已经手握各大期刊发表,本科和硕士几次跳级,并在此期间,数次去国外进行学术交流,参观学习相关产业公司,花了五年拿到了优秀毕业生的毕业证。
一毕业他就全权接管了父亲在代管的公司。
彼时国内在能源回收方面还是一片亟待开发的蓝海市场,技术过硬的公司并不多,他的公司没费什么力气就站稳了脚跟,高歌猛进。之后便顺风顺水,两家子公司的开办都是当地政-府主动接洽引入。
近年来华国在科技产业上发展突飞猛进,陆庸认为H城有意被打造成本国的科技之城,各种资源在向此倾斜,于是将总部转移到这里。他本身技术过硬,又莫名有商业天赋,运气更好,去年年底企业财报营业收入破了5亿,净利润8000万。
如今已是业界隐约有领头羊气势的青年才俊,已拿了数个优秀青年企业家称号。
陆庸开完这周的早会。
收到一条新的添加好友信息:【我是江陵,加一下,有事要告诉你。】
陆庸记得这个人,是他的高中同学,当年跟沈问秋颇为要好。
于是爽快通过好友申请。
对方“嗖嗖”发来一堆消息:
【终于联系上你了】
【我听说沈问秋去投靠你了?】
【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你别觉得他是高中同学就心软,之前我也收留过他,结果他住我的吃我的,还偷我的东西,他不是个好东西】
【他欠了一屁股债你知不知道?】
【沈问秋现在就是个烂人,你小心一点】
陆庸耐心地等他说完。
不疾不徐地回:【我知道】
-
“叮咚。”
可视对讲机响起提示音。
快递吗?沈问秋给游戏按了暂停,过去看了看。
屏幕里,不是这几天上门过的快递小哥,而是一个平头微胖的男人,咧嘴对他一笑,说:“好地方啊,沈问秋,你居然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啊。”
“不愧是富家少爷,人脉就是广。”
“怎么,有了新朋友就不要旧朋友了?开个门呗。”
沈问秋骂:“傻逼。”
却又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这几天总觉得不安,见到这位老熟人的脸庞,反而心情落定。
妈的,就不能让他在世外桃源里多躲几天吗?
他才刚过得舒坦两天。
沈问秋一点都不想记起自己还背着九位数的债务,有欠银行的,有欠私人-放-债的。
他的人生早就无药可救了。
平头男人嬉皮笑脸地说:
“啧,你怎么还骂人啊?你不讲文明。”
“你不开门,我就直接去你公司找你朋友了啊。”
“陆庸陆总是吧?”
沈问秋没好气地说:“不开。这又不是我家,你进来干嘛?”
“你等着,我下去见你。”
沈问秋跟老吴一起坐在小区的长椅上,他很无所谓的。欠债欠到他这份上,他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老吴给他递一支烟:“搬家了倒是通知我一声啊。”
沈问秋呵呵,接过烟,又借打火机,点燃,熟练地吞云吐雾起来。
好些天没抽烟了。
陆庸不抽烟不喝酒,他就没要。
老吴眼底掠过精光,关切地问:“跟这个老朋友叙旧叙得怎么样?”
“别说我不为着想,你看看,我对你多好啊,不然我早可以把你拉去卖肾卖肝了。”
“这样吧,你把朋友带去新场子玩。”
“我可已经打听过了,这次是只大肥羊,拖了这个替死鬼下去,你可不就活过来了?”
沈问秋抽口烟,转头给一个善良的微笑:“哦。”
本来是想赖到陆庸先赶他走的。
看来还是不行。
该从何说起呢?
他其实只会背陆庸的手机号,他三年前打听到以后一直记着,像刻在心底最深处,但从没说出来过,也没打过,不知道陆庸换没换号码。
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
那时他跟民警报这个号码时,他就想,要是陆庸也不理他,他出去就自杀。
但他没设想过陆庸会管他这个选项。
第4章 二手情书04
沈问秋23岁前的人生一帆风顺。
他成绩好,人缘好,家境好,一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做太子爷,风光无限,走到哪都被人众星捧月。
……然后家里生意出问题了。
倒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事,典型的破产案例,急于扩张,战略失误,没跟对风向,资金链一下子断了。沈问秋这毕业了没两年,自己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能帮得上什么忙?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把爸爸给他全款买的房子车子偷偷全押给银行,又借信贷,还不够,再通过关系跟一些不太干净的私人机构借了钱,反正能借的他都借了,以个人名义。
爸爸知道了以后很生气,也很感动,而且他是先斩后奏,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没办法了。
补上了一大笔钱,但,还是失败了。
现在那块地好像还烂在那没开发。
公司申请破产清算。
父子俩一夜之间都成了负翁。
爸爸还是撑着一口气说:“别怕,爸还在,从头再来罢了。爸一定把钱都还上。”
但他当然愧疚,有次喝醉了,哭着跟他说:“我一个人苦就算了,你也是个傻孩子,你把房子卖了干嘛?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
“我答应了你妈妈要让你们母子俩过好日子,她没过上,你也被我害惨了,你还那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