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湘晗扭过脸，极轻地嗯了一声，不愿多谈。
如今的穆羽炀也不敢再随意提起沈停云，指不定啥时候就踩雷了。
两人到达启航，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小半钟头，会议室里还只有陈励、楚骄阳和许肆白。三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像在商量什么。
柳湘晗走到门口，隐约听见陈励在说“靠谱”“工作稳定”“年薪百万”这些词，听起来活像是给人介绍对象。
“你们在聊什么？”柳湘晗推门进去，房间里的三人瞬间散开。
“晗晗，过来。“陈励朝他招招手，把他摁坐到椅子上，表情很严肃，”我们商量了一晚上，决定给你介绍对象。“
“又来？“柳湘晗快疯了，为什么今天一个两人都摁头给他介绍对象，他看起来很饥渴吗？！
陈励的行动力可比穆羽炀强多了，甚至没给柳湘晗什么拒绝的机会，说完话就直接掏出了手机，调出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给他看：“你觉得他怎么样？“
柳湘晗看了一眼，客观评价道：“挺帅的。”
“那就好，”陈励倒豆子似地介绍了起来，“他叫魏哲，我朋友，公司高管，年薪百万，房车齐全，有猫有狗，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你要是觉得满意，我就把微信推给你，你们可以先认识一下。”
陈励的语速很快，完全没给柳湘晗反应的时间，柳湘晗也插不上嘴，已经彻底被他的气势唬住了，连反应都慢了一拍，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问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都说了介绍对象啊。”陈励回答地理所当然。
而所有人都还折服于陈励的利索嘴皮子之下，谁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穆羽炀甚至还乐颠颠地端详起了照片，啧啧感慨：“栗子，你一个直男认识的基佬怎么比我们还多？”
“鬼知道啊，我这奇葩的体质。”陈励直翻白眼。
也多亏了这句话，柳湘晗终于彻底清醒了，他震惊地问陈励：“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的！”
“……”其余四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陈励立即收起手机，懊悔地直打自己嘴巴，嘀咕道：“草率了草率了！我以为他记得这段的！怎么忘得这么干净！”
穆羽炀也气得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肚上。
柳湘晗站起来，脸色有些白：“是不是我昨天喝醉之后说的？我还说了什么？”
所有人默契摇头：“没了！”
只可惜，他们越是这么说柳湘晗越是不会相信，他努力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竟然真的被他想起来一些模糊的画面。
“我要沈停云，你能把他给我吗？”
“我喜欢沈停云！”
“我真的好喜欢他，喜欢的心都在疼。”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的眼前也逐渐浮现起那晚的画面。他借着酒意，肆意地吐露对沈停云的爱意，歇斯底里，不计形象。而他的四名队友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
柳湘晗脸上血色全无。他见不得光的秘密，终于还是被他亲自揭开了。
他的记忆一点点回笼，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把头埋得很低。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被扒光衣服被扔在了大庭广众一般，无处可逃的羞耻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它紧紧包围，让他喘不过气。
柳家人都有些与生俱来的骄傲，不愿意让别人目睹他们狼狈的模样，特别是亲近的人。即便柳湘晗知道眼前的四个人不可能对他恶语相向，但那么一瞬，他还是疯狂想逃离。
穆羽炀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楚骄阳和许肆白什么都没说，静静看着，但眼神都是心疼而担忧的。
陈励作为大哥，蹲在他面前轻声安慰：“晗晗，感情这事本来就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你虽然喜欢他，可你从来没有做越界的事，也从没想过要得到他不是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自责，沈停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他说起沈停云的语气很笃定，就好像是亲自问过一般。柳湘晗一下子就明白了，低声问：“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穆羽炀迟疑了一瞬才说：“他昨天的通告临时取消了，一直呆在自己屋里。”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柳湘晗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反而是终于可以解脱了的释然。他终于不用再陪着沈停云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了，唯一让他担忧的是，沈停云对这件事的反应有些不寻常，他明明应该是一脸嫌恶地要求自己离他越远越好才对，而不是忍着恶心极尽温柔地照顾他。
他突然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也好，你先好好休息吧，会议改天再开，我先送你回去。”穆羽炀作为最高指挥人，直接更改了计划，把柳湘晗送回了家。
一路上，柳湘晗在脑海里做了无数种和沈停云分坐两端，当面对峙的情景，在家门口做了五分钟心理建设才打开家门。谁知家里安安静静，只有两条狗在空调出风口舒舒服服吹冷气，沈停云不知所踪。
果然还是被他吓跑了吗？柳湘晗在心里苦涩地想。
这时身后又传来开门声。
沈停云走进来，看到他有些意外：“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不是说要谈到很晚吗？”
柳湘晗猛地转过身：“你去哪了？”
“出门办了点事。”沈停云还是今早上的温柔态度，对他神秘一笑，拉起他的手就往外面走，“走，我带你去看惊喜。”
“什么惊喜？”柳湘晗下意识就要甩开手，但是沈停云握得很紧，根本挣不开。
柳湘晗直接被带到了地下停车场，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带我看什么？”
沈停云嘿嘿笑了笑，走到一辆崭新的黑色大G旁，手掌撑着车顶问：“喜欢吗？”
柳湘晗看着连车牌都还没上的车，问：“你刚买的？”
沈停云点点头：“买来送给你的，你不是喜欢越野车吗，这款听你提过好几次，应该是很喜欢，我就买下来了。”
柳湘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你买车送给我？”
“是啊，”沈停云极有计划地说，“你现在没有驾照，我可以先当你的司机，等你考出驾照就能自己开了。”
柳湘晗已经彻底懵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要送他几百万的车？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送你。”沈停云打开车门做出邀请，“要不要体验一下？”
柳湘晗却是后退了一步，缓缓摇了摇头：“车我不会收，你要么自己收着，要么去退了。”
“为什么？”
柳湘晗有些生气：“你说为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送我车？”
“我……”沈停云一时语塞，小声道，“我只是想补偿你。”
“补偿我什么？”事到如今，柳湘晗索性戳破了窗户纸，沉声质问，“因为无法回应我的感情，觉得愧疚，所以想要用物质补偿我吗？”
沈停云无言。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自认不是爱心泛滥之人，若是换成其他人喜欢自己，他早就一脸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了，至于对方会不会伤心难过，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但是柳湘晗不行，那是他最疼爱的弟弟，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柔尽数给了他，若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他不愿意伤害的，那必定是他。所以明知柳湘晗对自己怀抱着别样的情感，他也没有躲，而是迎了上去，无法在感情上回应他，就在其他方面千方百计地补偿他，想要将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是他不知道，他自认为的体贴关怀，对柳湘晗而言却是更深的伤害。
柳湘晗红着眼眶怒视着他：“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从未妄想过能和你在一起。我从喜欢上你的第一天起就在努力克制，再三告诫自己这份感情只能到这里，不能再往前走了。我知道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忘了你，总有一天，我会彻底结束这段感情。所以我不需要你回应，你也不用愧疚，从始至终，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你可以继续当做不知道。”
柳湘晗越是故作坚强，沈停云就越心疼，只能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