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柚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比赛是她输的,可你听听那些人都是怎么传的,星界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穆祀长指摁了摁眉心,才想说些什么,就见方才输了比赛的人到了跟前,她双目含着红,声音颤颤:“太子殿下,清漾技不如人,给殿下丢人了。”
穆祀的目光从她手中提着的仙剑上滑过。
确实有够丢人的。
虽说是他吩咐了下去,让她尝一尝败果,但他手下的人行事也自有分寸,做事不会太过,因而跟她对上的,还是个素来攻击温和的水族妖。
提着仙剑,带着上好的法器,连人家衣角都没擦到。
不仅南柚丢人,他的面上亦是无光。
“无妨,你在蜕变期,能到这个名次,已算不错。”穆祀不欲在这方面多说,问:“可有受伤?”
“清漾没事。”清漾悄悄看了穆祀一眼,声音小了下去:“多谢殿下关心。”
南柚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地聊天,根本懒得搭理和插话,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孚祗坐到旁边,草木的清新香味飘到鼻尖,她没骨头一样地靠在他的肩上,哼哼唧唧地道:“孚祗,我头疼。”
少年手指修长莹白,似玉一般,带着些凉意,轻轻地为她揉捏着额角,问:“姑娘觉得原熵同南梦姑娘有缘?”
“果然还是你懂我的心思。”
南柚压低了声音,道:“南梦那日所说的意中人,就是这个原熵。”
“我原以为他同巨石族别的男子一样,还不太能理解她的心思,今日见了,倒觉得可以。”南柚笑了一下:“等决赛结束,你去巨石族走一趟,我想见见他,还有辰囵,顺带着也去看看。”
孚祗沉默了片刻,道:“姑娘,你不应与他们走得过近,以免他人误会。”
南柚嗯了一声,但一看就是没听进去。
孚祗动作不停,没有再说话。
“孚祗,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沉默蔓延开,南柚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对峙,她睁开眼,在脑海中传音:“等蜕变期过去,父君会封我为少王君,正式参与星界内政,再过一些年,我的婚事也会被提起。”
“你知道,父君和母亲一直都属意穆祀,两族有意联姻,此事虽未明说,但大家心中其实都有数,就差口头上挑明了。”南柚眉心隐隐作痛,神色比以往都要认真许多。
“我决不会应下这件事。”小姑娘低着头,稚嫩的声音流淌进孚祗的耳中:“那时候,我无缘由拒绝,父君和母亲必定不允,可若是我有了意中人,哪怕对方身世实力都不如穆祀,只要能算是门当户对,父君和母亲也会为了我的意愿,稍作让步。”
她还那么小,就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平日里像是一颗小太阳,温暖都给了别人,心事却全压在自己心底,懂事得令人心疼。
孚祗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温声道:“臣知道了。”
之后,排名前十的人又各自赛了几场,大概的名次定了下来。
穆祀一共上去赛了两场。
一场跟原熵,一场跟流熙。
对上原熵的那场,穆祀打出了跟以往天差地别的打法。
大阵禁制开启的瞬间,原熵就用了缥缈步法,他跟穆祀打过,知道他一双重瞳无双,年轻一辈中无人可出头压制,他虽然抗打,但并不代表愿意被打。
但出人意料的,穆祀并未动用重瞳。
他只用了两只修长的手掌。
原熵痛苦得要命。
打到最后,不止场外的人不敢听那肉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就连他自己,都开始在心里怀疑是不是无意间跟天族结下过梁子。
最后,穆祀夺得了第一。
也带走了幺尾。
银河倒泄,折胶堕指。
天族的府邸上,穆祀通过留音珠跟外界联系。天族政务繁忙,需要他去操持的事不少,大大小小的事不断,没有一天是清闲的。
从侍为他沏了杯热茶,递上去的时候,他正好放下留音珠。
“殿下。”从侍低声道:“方才得了消息,南柚姑娘出去见了两个人。”
穆祀问:“谁?”
“辰囵和原熵。”
穆祀眯了眯眼,手中转着留音珠,瞧不出什么神情来,半晌,才道:“看样子,她倒真的挺喜欢那个原熵。”
那从侍跟在穆祀身边有些时间了,颇得重用,也自认为了解他,“殿下,其实依臣所见,清漾姑娘的性子倒比南柚姑娘软和些。花主一脉,传承至今,到了现在,她已是最后的花主皇脉血统,只要我们能将她培养起来,再送回去,未来的地位,未必就比南柚姑娘低。”
“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穆祀抬眸,面上波澜不起,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臣斗胆一问,太子妃的人选,殿下心中可有考量。”黎兴道:“殿下已过两次蜕变期,到了该定太子妃的时候,然南柚姑娘尚小,星族血脉在幼年期成长又是出了名的慢,而清漾姑娘看着又对殿下确有那份心思,臣愚钝,两位姑娘,不知殿下心中想法。”
“你觉得,右右和清漾在身份上无甚差别,太子妃的位置,她坐上去亦无不可?”穆祀反问。
黎兴嘴角动了动,意有所指:“锦上添花,终究不如雪中送炭来得叫人印象深刻。”
对南柚好,她自幼最不缺这些,未必能感受到。
但对清漾好,她一定会心存感激,视为救命稻草。
穆祀将那颗留音珠一松,它便滴答滴答欢快地滚落到地上,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着放进了木盒里。
“黎兴。”穆祀声音寒凉,没什么温度:“你太急进,也太小看右右了。”
“可知那样多的皇脉天骄中,南柚的身份为何尊贵显赫,直逼孤而来。”
“臣愚钝,不知缘由,请殿下明示。”黎兴不解。
“孤先前不进深渊,是因为孤身边可用之人众多,其中不乏实力不俗的大妖大仙,天榜前十的兽灵,孤固然心动,但并未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右右则是根本看不上。”他像是想到了小姑娘不屑又骄傲的小模样,补充道:“那些兽灵,也不敢认她为主。”
“狻猊幼兽出世,与她伴生,互辅互成。”
穆祀长指抵住眉心,道:“孤娶她,相当于娶了两个顶尖皇脉。”
第33章 梦魇
当日夜里,南柚回屋锁了门,开始闭关。
星河流转,皎月如冰,一缕缕的星辉化作丝线,在窗沿,在墙壁中自如地穿梭,像游鱼回到了汪洋大海,肆意徜徉。
南柚整个人被这些晶莹的丝线包裹着,眼眸微闭,浑身上下覆上了一层冰霜,巴掌大的小脸血色褪尽,唇瓣却像是染了血一样,妖异莫名。
她内视自身,目光所到之处,经脉断裂,淤血堵塞,灵力稀薄得可怜。
但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南柚视线一路往下,终于在破碎的经脉之后,找到了一团乳白色的光团。
它缓慢地游走,所行之处,温和灵力散发,包裹着那些伤处,清清凉凉的滋味在骨子里流淌,及时缓解了身体中的疼痛。
这枚珠子上的气息,完全不属于南柚,但又与南柚无比契合。
这是狻猊留给她的,说是给伴生者的信物,说此物能在危急关头救她一命,是它们一族独有的宝贝。
从小到大,这是南柚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险境,也是第一次,见这枚珠子发挥作用。
南柚将神识抽离,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满天星光破碎,纷纷融入她的体内,像一只只振翅的灵蝶,湮灭在光火之中。
这样的异象于她来说早已见怪不怪,她将食指上戴着的空间戒褪下,想了想,又取下了另外几个,意念一动,跟前便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与灵物。
馥郁的香气在空中酝酿发酵,月匀偷偷摸摸从隔壁的院子遁地过来,因为挤出了整整五滴本源参汁温养流焜和南柚的身体,小小的人参比才进来的时候干瘪不少,看上去有些可怜。
南柚与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
“看中什么,拿着赶紧走。”
“每次就你鼻子最灵,才跟在我身边多久,坑了我多少东西了,你自己算算。”南柚小声嘟囔,手脚很快地把最值钱的几样揽到自己怀中。
“姑娘大方,待臣下极好。”月匀特别喜欢吃血精,一口一个咔嚓咔嚓的嚼玻璃渣一样,一边吃,一边开始扯鬼话奉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