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珊出手利落,干脆地杀掉身边露出破绽的刺客,焦急担忧地四处张望寻找。
旁人习惯了夏枫一贯的强势与自信,都在担心被劫持的宁王出了意外,根本不怕自家主帅有可能出现乱子。只有她知道,夏枫方才的状态有多异常。
秋风扫过夏枫脸庞,她凌乱的长发飘飘扬扬,眼神逐渐清明,一手按在萧明忱臂上轻压,一手握紧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傲木嘎。
傲木嘎正洋洋自得想着怎么杀人,没想到她竟抵抗得了神曲,猝不及防肋下被刺了个对穿。陡然交手才发现夏枫竟能丝毫不受神曲影响,蛇首弯刀几次被长剑逼得退无可退。
无计可施之下,傲木嘎反手一刀直冲旁边的宁王而去。萧明忱慌忙中躲闪,踩得房顶摇摇欲坠。
夏枫怕他伤到宁王,再次出手有了顾忌。傲木嘎趁机脱身,几个飞跃拉开距离,纵身跳下楼顶,消失在惊慌方定的人海中。
“咳,咳咳。”夏枫没有追,反而站在原地咳了好大一阵,直到把该吐出的血全吐出来。她擦掉血迹,直起腰,总算把气喘顺了才看向不远处的萧明忱,抿抿唇,犹豫道:“抱歉。”
“抱歉。”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萧明忱靠在屋脊旁,有些沮丧地看着她。
夏枫看着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的房顶,走上前拉他起来:“抓紧我,有话下去再说。”
第54章 肯定是你叫醒了我。
千珊到处找不到自家小姐, 又不敢声张,唯恐再次扰乱刚刚安抚住的民心,急得顿足搓手。
她瞅准徐石部署的闲暇, 上前拉他到一边,悄声道:“徐呆子, 你忙完了没,大帅失踪了!”
“大帅?”
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徐石同样心急火燎, 很不耐烦:“大帅应当是去找宁王殿下了吧?哎呀,你别添乱,赶紧去找宁王殿下,新郎官被人抢走了,大帅回来怕要气得砍人。”
“你!”千珊跺跺脚把他推开, 正要自行去寻找夏枫,忽然听到周边百姓喊叫,抬头一看。半空中的二人身着红衣, 几次跳跃借力, 蹁跹落地。
她慌忙上前,只见夏枫大红衣襟前鲜血染湿了一片,浓重的血腥味围绕着二人身侧。
“小姐。”千珊鼻子一酸, 拉住她手臂就要哭。
“回去再哭, 先忍着。”夏枫皱皱眉把她拎到一旁, 吩咐道:“徐石,怀远全城戒严,立刻派人去东南方向搜查方才那诡异的乐曲来源,听着好像是琵琶。”
“是郝必斯,四相十三品, 与中原琵琶很相似。你派人着重搜查周围的乐坊以及世家宅院,方才那曲子离得很近,音色诡异,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
萧明忱靠在夏枫身边,借着宽大喜袍遮掩,抬起手臂架住她,他明显感觉到夏枫体力不支。
神秘的羌族曲子对夏枫影响很大,她先被扰乱心神,差点陷入其中,又强行挣破控制。在房顶上尚且能凭借一腔孤勇与傲木嘎交手,如今下来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夏枫强打精神安排好一切,被千珊和宁王塞进马车躺下,合眼前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小时候喜鹊打多了,以至于嫁人闹出这么大乱子。
她精疲力尽,合上眼又不敢全然沉入梦乡,灵台处留了两分警惕,感觉马车摇摇晃晃回了府,自己被人抱进床褥。
夏枫活了快二十年,从未感觉如此踏实,昏昏沉沉间卸了最后一点防备。
她一觉睡得头脑发懵,醒来也不知是白天黑夜,唇齿间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也不知昏睡时喝了多少自己的血。房间里层层帷幔全拉得严实,只能从有些温暖的气息中猜测出大概是白天。
夏枫坐了半响,才理清睡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起外间还有那么多糟心事等着处理,她再也坐不下,仓促扯过外衣往外走。
“小姐,您醒了?”候在外间的千珊惊喜地看着她出来,上下检查一通,拍拍胸口:“总算没事了。您可吓死我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少废话,外面怎么样了?”夏枫急于知道外间状况,系好衣带就要推门。
“小姐,你先听我说。”千珊匆匆堵上门口拦住她,拿出一直温着的热粥,“你睡了一天一夜,先吃点东西,我慢慢给你讲。”
夏枫无奈坐下拿出调羹尝了尝,看她站一旁磨磨唧唧,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不耐烦地端起碗几口喝了:“你倒是赶紧说呀!”
“我……您让我想想从哪里说。”千珊嘴巴打结,吞吞吐吐。
夏枫耐心告罄,站起身就要走:“算了,我去找宁王。”
“殿下不在府上。”千珊快急哭了,拉住她,一股脑道,“昨日回府后,不知谁在城中散布谣言,说,说大婚那日的刺客是宁王殿下的阴谋。说他勾结羌人,意图对西北不利。然后……”
“谁敢在西北散布谣言,让人抓起来就是。然后呢,赶紧说!”夏枫拧眉。
“是,是。”千珊被她吓得哆嗦一下,“没用的,昨日街上很多人都看到刺客明明有机会,却没有伤殿下性命。他们被有心人误导,根本不相信事实并非如此。这次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昨天下午就传得满城风雨,且找不到源头。”
千珊又盛了一碗粥:“小姐,你再吃点。”
“我现在哪里有心情吃饭?”夏枫偏过头。
“我……我怕你出了这个门更吃不下。”千珊把粥放到她面前,“然后今天早上魏瑜大人纠结了一群世族老人闹到咱们府上。声称宁王殿下心怀不轨,恶意挑拨您与世家的关系。他们把延州假响一事栽赃到了殿下身上,还拿出来证据。”
夏枫端粥的手停在半空,沉声问:“宁王现在哪里?”
“在……在怀远府大牢。”千珊见她把长发随手系住,拿了剑就往外跑,忙跟上去:“世家大族在怀远盘踞百年,在民间有很大信服力。他们联起手来逼迫,老公爷实在顶不住各方压力,只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眼看着夏枫翻身上马,千珊扯开缰绳正要随她一起。夏枫调转马头:“别跟着我了。你现在就去调一队亲兵,把魏姨娘就地拘押,她院子里的人,给我挨个审问。要快!”
“什么?”千珊惊讶。
“她才是细作。”夏枫说完打马就走,只留残影。
千珊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眨眼间没了人,急匆匆大喊:“小姐,你别急,宁王殿下没事的。”
国公府的红绸子红灯笼还没有撤掉,挂在廊下,穗子随风摇曳。
夏枫一路策马疾驰,到怀远府衙不过半柱香。她拿剑别开凑上来挡道的知府,一言不发地直往大牢而去。
“大帅,大帅。”知府唐振小跑着跟在她身后,慌忙道:“你放心,公爷特地交代了,让我好生伺候着,宁王殿下绝对没有伤到丝毫。”
走进幽暗的牢房,夏枫敏锐地听到廊道尽头平淡清朗的熟悉声音,心下平静几分。她拦住唐振,低声吩咐:“我自己进去就行,你派人守着外面。”
“是。”
等唐振离开视线,夏枫才走上前去,果不其然,又听到了最讨厌的声音,严林。
她没有刻意压住脚步,尚未露面宁王就已察觉。
牢门大开,里面收拾得干净舒适。萧明忱疾步走出来,拉住她上下打量良久,舒了一口气:“阿枫,你总算醒了。”
“我没事。”夏枫刚醒来时按捺不住地想见宁王,一刻不能多等。如今乍一见面,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萧明忱脸色苍白,眼睑下一片青色。他面带笑容,神色轻快,拉着夏枫入内坐下,边倒茶边道:“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想必你刚刚睡醒,还不清楚。”
“千珊简要与我说了一些。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难为你?”夏枫担忧看着他,随即注意到了另一侧的严林,皱起眉:“你怎么在这里,每次都迟一步到,你是不是算好了来看热闹?”
“大帅。”严林就着跪坐的姿势直起上身,拱手一揖,笑得真诚善意:“您与殿下大婚,并没有给属下请柬。属下自知不招人待见,也不来自找没趣。所以特地晚到一天,谁曾想,竟在国公府门前撞上了闹事的。”
夏枫不搭理他话里有话的指责,拉过萧明忱白纱包扎的手掌:“昨天不知怎么了,我被那诡异的曲子控制心神,正勉力与它对抗,忽然一下子灵台清明,这期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