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您来我害怕(26)

“我也许在死之前会想一想父皇,念一念兄长,除此之外就没有了。”萧明忱眉目中那经年不散的忧郁仿佛又回来了。

晨间的朝阳照不进房间,他整个人被昏暗笼罩:“曾经的我,并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天下苍生也好,江山社稷也罢,不过是太傅口中冗长的经史子集。鲜衣怒马,知慕少艾,于我而言更是空中阁楼。”

夏枫束发的手顿住,当下木梳,披上外袍,静静看着他。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父皇有一段时间痴迷道术,每天打坐修行。我每次看他打坐,总觉得他不像个活人,只是一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皆是受人掌控。”

萧明忱走上前攥起她的长发,边梳边说:“我知道,你肯定没少骂父皇和兄长。他们也确实如你所骂那般,只是王氏手中的傀儡,问其民生政事,常常何不食肉糜。大庆没有王茂乱政也会有别人篡权,因为皇室无能……而无知。”

夏枫听得心慌,转身握住他的手臂:“你不是的。”

“阿枫,”萧明忱手指灵活地帮她系好发带,弯腰贴近她脸颊,“一个人如果连皇城外的天空都没有见过,其实是很悲哀的,因为他没有见过鲜活的生命。宫城里的生命,不算生命。那样的一个人,不算活人,而死人怎么治国理政?”

夏枫心中倒腾,久久开不了口。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这个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

第23章 有口难辩,无计可施。……

萧明忱的母亲是教坊里选进宫廷献舞的舞女,一舞惊四座,曾是大庆出了名的美人儿。纵使香消玉殒多年,提起她的芳名,依旧能唤起一群人的怀念。

他五官肖母,轮廓像父,眉目柔和清俊,自有其棱角。若世间女子皆好男色,光凭这张脸就足以祸国殃民。

“这几个月对我来说,就像重新活过了二十年。”萧明忱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小心地抚过夏枫眼角,一字一顿道:“阿枫,谢谢你。”

夏枫主动搂住他,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埋在人胸前话音哽咽:“殿下,你知道吗?我五年前就见过你。”

“千珊与我讲过,”萧明忱忧郁的眉头稍微舒展开,半开玩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父母给了我这张脸,才得以靠貌美赢得夏姑娘芳心。”

“瞎扯,我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夏枫破涕而笑,“你出身高贵,才华横溢,心怀大义,是我今生所见最特别的男子。”

“行了,行了,”萧明忱耳朵悄悄爬上红晕,不好意思道,“哪有你这样当面夸人的。”

“这叫夸吗?本来就是。你这么好,我不喜欢你自怨自艾,不喜欢你皱着眉头。”

夏枫推开他,颇有些不讲理道:“京城里那些个腌臜事,不值得你一直为其忧心烦恼。该放下的都放下,朝前看,好不好?”

萧明忱知道,她想让自己看开宫里成长的那段岁月。

早逝的母亲,无能的父亲,懦弱的兄长,内侍宫人的欺上瞒下,王氏恶毒狠戾的手段,灰暗死寂的宫墙。

可是,是这一切交叠在一起,日复一日,方才磨砺出了萧明忱这样一个温和内敛的人,想要放下,谈何容易。

两个人相对而立,一时谁也没说话。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殿下,外面出事了。”

夏枫与萧明忱对视一眼,扬声道:“进来说。”

“是。”门外的侍卫叫厉风,是夏枫数月前留在太原保护萧明忱的其中一个侍卫,被派到府外,专门在大街小巷收集琐碎消息。

“回禀殿下,大帅,昨天夜里城中混入了羌人刺客,太原府十几位乡绅臣僚及家小被害,今早上消息忽然飞一般全传开了。这会儿外面已经乱起来了。王山威纠结了一群幕僚将领到了咱们府上,嚷嚷着非要让殿下给个公道。”

“这群王八玩意儿!刺客八成尚在城内,不抓紧排查,倒是把主意打到这边来了!”夏枫皱眉,“走,出去看看他们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咳,阿枫,你先别急。”萧明忱呛咳几声,拉住她,看向侍卫道,“厉风,去前面告诉他们,本王身体不适,早上不见客。让他们想要讨公道,去找观察使荆大人讨去。”

“是。”厉风应声离去。

“荆宜飞能解决吗?”夏枫不解,“我刚到太原,羌人就闻着味儿摸过来了,我总觉得这件事是冲我来的。”

“不,是冲你我来的。”萧明忱语气清浅,带着安抚意味,“我来太原时日尚短,孙将军在军中也并无权柄。山西军打敌人不行,杀咱们几个应该不是问题。”

“他们想……”夏枫镇惊。

萧明忱能短时间内在太原立足,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荆宜飞的支持。但如今时日尚短,他根本来不及全面清洗太原的旧文武臣属,甚至许多关键位置上都是尸位素餐的旧人。

羌人意图挑拨宁王与太原文武臣僚之间的关系,一旦激起众怒。到时候荆宜飞骑虎难下,怕是很难顶着众怒维护他们。

纵使夏枫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也应付不了太原城几万守卫。重箭齐发之下,任是什么高手也无法应对。

“咱们去荆府,”萧明忱道,“自己为自己辩解很难让人信服,这种时候,必须有个人公断。”

整个观察使府正厅吵得沸反盈天,他们二人尚未进门,就被里面王山威的大嗓门震了一耳朵。

“老刘是属下过命的兄弟呀,就这么去了。”王山威中气十足地哽咽道,“刘家全家五十六口人,全部死于非命。大人,老刘追随您多年,可一定要给他做主呀。”

“大人,属下记得,您府上的二小姐数月前也是整个院子被人屠杀,无一活口。那夏枫一来太原,太原就出事,您难道不想给女儿报仇吗?”角落里留着八字胡的幕僚忽然插话。

他就是北贺来使时,率先提议杀宁王保太原平安之人。

“荆二小姐死于羌人之手,难不成我先派人杀了她,再找人行刺自己吗?”夏枫快步进门,怒道:“荆大人,那晚死的刺客所用武器乃是乃蛮近卫特配的蛇首弯刀,怎么,我夏枫还监守自盗,勾结羌族不成?”

“那可不一定,你们与羌人靠得最近,取个蛇首弯刀还不容易吗?”八字胡咄咄逼人。

荆宜飞坐在堂上听他们吵得脑袋都大了,看见随后进门的萧明忱,忙起身行礼:“宁王殿下,殿下怎么也来了?”

“几位将军是从本王府上直接来了荆师傅这里,咳,”萧明忱话音虚浮,低头咳嗽两声,装病装得唯妙唯俏,“本王今日晨起就身体不适,敢问究竟是出了何事?”

“何事?”八字胡高声道,“你别装傻!荆大人顾念着君臣纲常,我们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皇子王爷。大庆皇族可曾为我等贫苦百姓做过一件好事?你一来,太原就乱子百出!”

“住嘴!”荆宜飞听不下去,“刘才,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由不得你满嘴胡言!”

“大人,属下不敢冒犯宁王殿下,只求您给个公道。”王山威拱手行礼,说完指向夏枫,一字一顿道:“为什么她前脚来了太原,后脚就来了羌人刺客?”

“城中进了刺客,焉知不是太原城防守疏忽所致,”夏枫反唇相讥,“怎么?王将军,你身为都虞侯,怕不是因为担心被问罪,才恶人先告状吧?”

“放屁!”王山威仿佛被点着的炮仗,“老子治军严谨,你来之前太原别说刺客,一个羌人也进不来!”

这厢厅内正吵得火热,院子里忽然传来妇人啼哭的声音。只见素来端庄贵重的荆夫人哭得全无仪态,被丫鬟婆子搀着进了厅堂,哭喊道:“老爷,你可要为我们的女儿做主啊。”

“怎么回事?你来前面做什么?”荆宜飞满脸不耐,呵斥道。

“夏将军,我的女儿不过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姑娘,她如若言语上得罪了您,尽管指教便是。”荆夫人哭着看向夏枫,凄惨悲哀:“您为什么要害她性命呀?”

“咱女儿是被羌人所害,你瞎说什么呢?”荆宜飞厉声喝道。

“不,老爷,”荆夫人道,“那天晚上,老许家的去给咱女儿送绸子,路上看到了夏将军跟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聊些什么。她年纪大了,当时就没当回事儿。昨日才顺嘴跟我提起来,说是看到那黑衣人手中的刀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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