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这是和他亲近,对他不见外。
一直到没人的地方,傅骢才松开捂周雪光的手,可是一松开之后,他就傻眼了,然后他就发出了猪哼哼般的闷笑——周雪光挣扎得太厉害,眼妆晕得跟熊猫似的。
周雪光揭掉脱落的假睫毛,想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傅!骢!”她找了一圈没找到鸡毛掸子,干脆合身奔过去,誓要咬死他。
傅骢赶紧又躲又拦,还不忘出声为自己辩解:“这也不能怪我啊,谁知道化妆师给你弄的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啊。你还是赶紧擦擦干净吧,看着跟被套麻袋似的!”
周雪光瞪他一眼,发现身边没有纸巾,又瞪他一眼,泄愤似的举起他的校服袖子,对着窗玻璃卸妆。
谁也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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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线是擦不干净的,周雪光整理了一下就要走。
“喂喂,我说周光光你有没有礼貌啊,对别人的帮助都不用说谢谢的吗?”
周雪光低着头,说,“谢谢。”
“不用说对不起吗?”
“对不起。”
“现在老实了,那天死不承认的劲去哪儿了?”
周雪光也听不出他是不是在反讽,一暑假的伤心泛上心头,有点委屈的说:“我不承认的原因我不信你不知道,反正让我现在再选一次,我还是一样的答案,你要是不开心,那就打我一顿好了。”
傅骢气笑了,“哟哟哟,能得你,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气得不行,要是真打了你,还不得跟我彻底绝交啊。”
周雪光盯着窗外不看他,依旧嘴硬,“那是你的想法,我没想要和你绝交,一暑假我都在好好学习,”想到每天六点起十一点睡的作息,她的委屈更多了,“你不回来,我也能考到北京去找你。”
傅骢突然脸热得不行。
周雪光回想起自己吐口而出的话,也瞬间红了耳朵。
等你
过了像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间,周雪光按捺住雀跃的心情,轻轻地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说我为了什么?”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是不容错认的执着和热烈情意。
周雪光张张嘴想说我不可能现在答应你,傅骢像是洞穿了她的想法似的,打断她:“小爷我等得起。”
夕阳把天边染成一片粉红,粉红的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周雪光和傅骢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粉红的光。
时间好像有了质感,变得好柔软好柔软,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一一抚摸,温柔得让她忍不住颤栗。
傅骢跳坐上窗台,两条腿在空中甩来甩去的。
在那句嚣张又霸气的宣言后,他又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样子。舒展,自信,有一点赖皮,有一点漫不经心。
粉红的夕阳渐渐变浅,变成了婴儿粉和婴儿蓝。周雪光觉得这两个词造得很妙,她很难形容眼前的粉和蓝,只是一看到这样的颜色,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婴儿粉粉的脸,让人在瞬间变得柔软。
所有的不安都可以放下,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不会误解。
周雪光说:“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傅骢依旧晃晃悠悠的,“嗯,我刚跑回去的时候的确有此打算。”
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心口一紧。但此时,周雪光只觉得像是有温暖的潮水在胸膛涌动,那些潮水温柔地涌向他,又从他那里温柔地涌回来。
傅骢没有把她的话理解为指责他小气,周雪光也没有把他的话理解为指责她不够勇敢。
他们都只是很坦诚地分享彼此的感受。
周雪光问:“那你为什么回来了?”
傅骢觉得原因有点丢人,但好像说出来也不会被嘲笑,他犹豫一下,也就说了:“从小到大,少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不稀罕我,有的是人稀罕。可是,一暑假,我都在想着你,让我丢开你,我做不到。”
“想来想去,记忆里都是你对我的好,等我等了很久的样子,好像还会一直等下去。我觉得以后还是换我来等你好了。”
“迟早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对我说那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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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礼堂里的何雪兮,被失去目标的摄影师缠上了。
摄影师循着何雪兮的目光,看到了那个拉着女孩走开的帅气男生。
摄影师看多了高中女生之间的小心眼和嫉妒心,她们渴望获得男性的认可,赞赏,想要听枉顾事实的好听话。对于这样的女生,只要贬低或者污蔑一下其他女生抬高眼前人,生再哄两句‘你是最特别的’,女生就会手到擒来。
摄影师凑上去,“你和那种女生不一样。”他撇撇嘴,“那种满脑子想着恋爱的女学生,心眼多得很,看到一个有权有势的,就想巴上去。你就不一样了,你有才有貌,那男生还太幼稚,看不到你的好。”
如果是一般女生,恐怕已经按照摄影师的思路,对摄影师产生‘众生皆醉我独醒’的惺惺相惜之感了。
可是何雪兮是看过各种酒会场上明争暗斗,听过各种明褒暗贬夹枪带棒场面话的姑娘,她对自己有很明白的认识,靠贬低他人得来的自信,她不需要。
碍于校庆演出还要和摄影师合作,何雪兮不好掉头就走,她对摄影师敷衍地笑笑,心思早就飞到了周雪光和傅骢那边。
傅骢和周雪光会说些什么呢?为什么傅骢会回来,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走廊没有遮蔽,如果悄悄走到门口,应该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吧?
摄影师毫无眼色,把何雪兮的敷衍当成了有机可乘。他故技重施,举着相机说,“要不要看看我给你拍的照片,我把你拍得特别好看。”
高中女生,哪个不爱美,受限于学校管得严,不敢有打扮的心思,甚至都没好好看过自己的美。摄影师对此很满意,十八无丑女,只要他好好拍,再弄PS修个图,人总是喜欢欣赏自己美丽的人的,用好这三板斧,哪个女生拿不下?
何雪兮拒绝,“不需要,谢谢。”
摄影师一连碰了两个钉子,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些女生真他么不要脸,就会拜金,装得一副清高样,还不是想卖个好价钱?!
摄影师的眼光不由自主就移到了何雪兮的臀上,猥琐又鄙夷的神态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
何雪兮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就走。什么校庆演出照片,她不要了。
摄影师也是猥琐到了家,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个没完。何雪兮愤怒之余,不禁对傅骢和周雪光生出一点恨意,你们俩去花前月下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面对这恶心人的癞蛤/蟆!
何雪兮沉着脸回到后台休息室。休息室里闹哄哄的,几个参加演出的女生正在八卦傅骢和周雪光的事情。
“所以他们都是和平路幼儿园的,青梅竹马啊。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傅骢就转学去北京了,一直没回来,高中才回来,你不都知道吗。”
“哇哇,所以傅骢是为周雪光才回来的,我天哪,这也太甜了吧。”
“不止,周雪光上小学的时候还给傅骢写过信,听说傅骢一直没忘记她,还给她寄过什么玩具回来,周雪光很宝贝的,都不给人看。”
何雪兮听着大家的一言一语,突然间觉得很耳熟,周雪光,写信,北京,三个词语碰撞一会儿,何雪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周雪光和傅骢,想通了一切,她内心的小恶魔又跳了出来,叫嚣着,撕裂她,撕裂这一切,让傅骢,看看周雪光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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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雪光回到教室,左思右想是,还是把江行止的话告诉了汤媛。
汤媛听过转述后,很慢很慢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出来。
周雪光看得一阵不忍,安慰她,“他找我说这番话,说明他还是在意你的感受的,你······”
汤媛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是因为在意我还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善良,都不重要了。”汤媛说,“暑假我见过他一次,在一家咖啡厅,他当时和他的同学在商量什么事,见我进来了,他们班的女生说,哪哪都有她,要不要追这么紧啊?”
“我假装过很多次偶遇,
但那一次,确确实实是偶遇,货真价实的偶遇。可他不信我,他把我拉到一边,温和有礼貌地告诉我,‘我们在商量班级事务,不方便其他班级的人在场,请你离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