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光咬牙,这头猪,跟他说不清楚。
何雪兮听到傅骢的反驳,立刻就明白了,说,“傅骢说得对,不需要用什么丰盛大餐招待我,你是病人,原本就该多休息,哪能让你操劳。”
傅骢沉思片刻,从冰箱里找出一袋风鹅,撕成肉条做一盘菜,又找出一袋酒鬼花生,倒进小碗里,当另一碟菜。
有这两道菜,周雪光觉得没那么失礼了,取了筷子递给何雪兮,准备吃饭。
何雪兮接过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周雪光和傅骢之间有旁人比不上的亲近,从开门时两人熟稔的说话态度到傅骢自然地拿拖鞋的举动,一切都昭示着他们的亲密,这些她知道,不足为奇。
但她不知道的是,傅骢竟然能去周家的厨房,还能打开冰箱找吃的。
这表示傅骢经常出入周家,几乎把周家当成自己家,为什么他们能这么亲密,他们是什么世交吗?这种程度的亲密,就差一层窗户纸就透的亲密,她根本没有机会了吧?
何雪兮心不在焉地吃着香肠炒饭,想到香肠炒饭,她又郁闷了,傅骢为了节省时间,让大厨一锅炒了三份香肠炒饭,她其实不喜欢吃炒饭的。
香肠里有花椒和辣椒,周雪光吃不了辣,当着何雪兮的面,又不好把香肠夹给傅骢,正想找个碗把香肠拨出去,傅骢就自然地伸过筷子,夹走了香肠,“挑了人少的店去,没注意这家香肠是辣的,你吃鹅吧。”
这都是很平常的举动,不过因为一起吃饭的还有何雪兮,周雪光有点不自在,只好埋头吃有点腻的炒饭。
吃好饭,何雪兮拿出几张试卷交给周雪光,又把学习进度告诉她,就提出了告辞。
周雪光很想让傅骢多留一会,但只是想了想,就把他们送到门口,“谢谢你们今天来看我,流感传染性强,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学校见。”
周雪光摸出数学书,看了没一会,门又被敲响了,傅骢回来了。
“你忘东西了?”
傅骢像走进自己家一样走进来,看一眼摊开的数学书,说,“没有我教你,凭你的脑子能行吗?”
周雪光高兴得快爆炸了,忍不住追问,“你就是为教我数学才回来的?”
“不然呢?”
周雪光忽略掉这句话,重新问,“我嘴里没味,你能不能去给我买点烧烤?”
“烧烤?知道自己病还敢要求吃烧烤?”
“那你去买点羊肉汤,那个清淡。”
“别想东想西的,喝白开水最好。”
周雪光泄气,翻了数学书开始学习。
“过来。”傅骢说。
“干嘛?”周雪光说。
“靠过来,快点。”傅骢催她。
周雪光不明就里地坐起身,靠向他。
“好好,这个角度就很好。”
一个重重的怀抱拥上她的后背。
一瞬间上了天堂。周雪光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十分没出息地觉得,这个病真是非常好,非常好。
就在她满足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傅骢调整好了她的坐姿,一胳膊架上她的肩膀,掏出了PSP开始打游戏。
“继续看你的书,别分心。”
人形PSP支架周雪光:······
他大爷的,这一年浪费的感情比过去十六年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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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没多久,周雪光就累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傅骢收了PSP,“我走了,你去睡觉。”
周雪光等他走了,活动几下胳膊,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不是因为支撑傅骢太费力,是她因为傅骢靠太近,身体僵掉了。
傅骢刚把胳膊架到周雪光肩膀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软软的头发擦着他的手臂,鼻间是洗发水好闻的味道,手下的肩膀硬得像铁,那僵硬感透过手臂传向他,害得他差点不能呼吸,再多一秒,周雪光不累,他也要累了。
傅骢长舒一口气,趁着午休没结束,迈开双腿跑了起来,羊肉汤离得有点远,二十分钟之内跑个来回,周雪光应该还没睡。
奔跑的少年仍旧不明白他种种反常之举的原因,想不明白就暂时放下,只做此时此刻他想做的事。
周雪光没有睡,因为担心病毒会传播,她下楼去扔塞满了鼻涕纸的垃圾袋。
傅骢把一大碗羊肉汤塞到她手里,“吃完早点睡。”然后夺过她手里的垃圾袋,摆摆手走了。
周雪光抱着热乎乎的羊肉汤,看着少年的背影,不知怎么的,觉得那背影很有点害羞的意味。
羊肉汤没有一点油花,羊肉细嫩,汤头鲜美,一碗下肚,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周雪光带着浑身的暖意钻进被窝,睡得十分香甜。
周雪光病好返校的时候,学校开始举办□□赛了。
为了确定参赛曲目,王浩搞了个比班干部选举还要严肃的歌曲选举。
黑板上写了好几首歌名,下面是‘正’字。
文武大宝贝旺盛的表演欲又发作了,提议说,“唱什么歌不重要,重要的是赤诚的心,我提议,咱们选几个女生穿上军/装扮演红色娘子军,这么英姿飒爽地在前面舞动两下,保准艳压全场。”
“这个好,别的班只唱,咱班搞点表演进去,肯定有戏。”
周雪光进教室的时候,就被点名了,不过很快她就被嫌弃了。
“是扭腰啊周光光,别弄腰间盘突出!”
周雪光上位无望,被打回原籍。
无数首□□在全班众口一致的拖腔拉调下被枪/毙了,最终,大家决定唱拖腔也不怕的《贝加尔湖畔》,外加何雪兮傅骢四手联弹伴奏。
“今天别去食堂,我带你去外面吃鸡丝粥,巩固巩固。”
去练习之前,傅骢这么嘱咐周雪光。
于是,当天的练习结束后,周雪光和何雪兮傅骢一起往校门口走。
见到周雪光,何雪兮有点歉然,只是一瞬,她又继续和傅骢说话了。
小路不宽,堪堪容得下三人并行。何雪兮微微侧头,语笑嫣然地和傅骢说着小时候弹钢琴的趣事。
“那时候我哪坐得住,等我爸妈上班一走,我就开了收音机,转到音乐频道放钢琴曲,伪装练琴。我自己呢,就跑去看动画片,什么蓝皮鼠和大脸猫,舒克贝塔。”
“有一次看得太入迷,我爸妈的脚步声都到门口了我才听到,差点被抓个现行。”
“最痛苦的是,耍小聪明看的动画片不能和其他小朋友一起讨论,我怕一讨论就露馅,每次听别的同学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我都竖着耳朵心里急得不行。你呢,小时候练琴肯定也有不老实的时候吧?”
“我?”傅骢答得很是理直气壮,“我不想练就不练,想看动画片就看。”
“哇,真够嚣张的,我不信你爸妈不管你。”
管?当然有管的时候。傅振兴不是事事过问型家长,他只是提出一个目标,要求傅骢按时按质量达标,只要能达成目标,他是每天做一点还是临时开夜车赶工他不管。
小孩子贪玩是天性,更何况他这个被爷爷奶奶几乎惯坏的‘混世魔王’。一开始,小孩子的好奇心让他对钢琴着迷了一段时间,叮叮当当弹着倒也收获了不少乐趣。
他爷爷见他有兴趣,大手笔斥资买了一架大三角,他不知道大三角的价钱,稀罕一阵之后,就和他的许多其他玩具一样,被他抛诸脑后。
傅振兴就是这时候,第一次管他。现在想来,他爸可真是天才,仅仅提出一个“我要在新年聚会上听到你弹XXX”的目标,没有斥责,没有鼓励,没有施加道德压力,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让小傅骢成了被套上马嚼子的大马,再烈再嚣张任性,也只有被提溜着走的份。
可真正练习钢琴和玩耍式的弹钢琴是有天壤之别的,练习是枯燥的,手型要被纠正,指腹力度要被强调,坐姿要被批评教导······很快,小傅骢就想半途而废了。
他爷爷奶奶见宝贝孙子萎靡不振的样子,早就心疼不已,捏着他发红的手指又搓又揉,“不弹了不弹了,明天就把钢琴砸了。”
小傅骢闻言一喜,他人小鬼大,知道爷爷奶奶说定的事,他爸是不太会出言反驳的。但因为他爸那平淡却蕴含力量的一句话,他还有一丝忧虑,于是,他硬憋出两泡泪,可怜兮兮地说:“爸爸,爸爸······”
他爷爷把拐杖在地上一敲,大包大揽,掷地有声:“你爸爸那我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