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意然自然听出他语中的不悦,但她现在浑身上下都疼的要紧,没空理他到底在生哪门子气,奋力在他怀中扎挣起来,“宋锵玉,你弄疼我了,放开。”
闻及她的话,宋锵玉眼中的冷意消散,“疼就忍着。”但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力道变轻了。
前世的郑意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她那风流成性的死鬼老爸不只有老婆,还有几个小老婆,孩子也有一堆,郑意然虽然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但架不住她会撒娇,把她老爸哄的团团转,稍微受的委屈就不依不饶的,所以依旧不妨碍她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忍不了,疼的戳心挠骨的。”
宋锵玉嗤了一声,冷冷的看着她,“戳心挠骨?郑意然,你有心吗?”
宋锵玉是什么意思?怎么觉得他刚刚的话中有一丝负气的意味存在,受伤的是她,让她受伤的罪魁祸首也是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如此,郑意然还是不敢公然挑衅他的威严,只敢嘀嘀咕咕出声:“用得着这样戳人脊梁骨吗?”
宋锵玉也不恼,反而笑得如沐春风,伸手抚过她的头,细语柔声道:“不是喊疼吗?伤到哪了?”
郑意然可怜巴巴向宋锵玉伸出自己的臂骨,指指这又指指那,“呐,这里,这里都好疼,都怪刚刚那骷髅大哥下手太狠了。”
宋锵玉眉梢一挑,修长如玉的指尖在她的臂骨上轻轻掠过,声音还有些懊恼,似乎真的为她被伤到的事伤神,“哦,我竟不知道阿意受了那么多委屈,不若这样,我给个机会让你报复回来好不好?”
郑意然不疑有他,顺着他的话傻傻的问道:“可是骷髅大哥已经入土了,还怎么报仇?”
宋锵玉凑近她的耳畔,音色软如棉,说出的话却狠如狼,“阿意,我把你也吃了就好,这样你就有机会去地下找他报仇了,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郑意然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抬头观察他的神色,想从中辨别他话的真伪,但宋锵玉眸中波澜不起,她一时也摸不准他的态度,“这恐怕不大好,我这个骷髅一向宽以待人,宽宏大量,所以我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可是我会心疼,我这个人可不像郑骷髅一样宽宏大量,我这个人小气又自私,最看不惯亲近的人受苦,福伯跟我那么久,最了解我了。”
许久不开口的福伯点了点头,故作深沉的抬头望向夜空,又看看郑意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太护短了,还有就是心太柔软了,平时看到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哎,这也是我一直担忧的事情,这以后可怎么办。”
“没想到少爷如此竟如此仁慈,不愧是信佛之人,小的真的是自愧不如。”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谁了,平时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却杀人不眨眼,呵呵,骗谁呢。
福伯没有接她的话,话锋一转道:“郑骷髅,月圆了。”
郑意然也抬头望了望天空,感叹道:“是呀,月圆了,不知不觉竟那么晚了。”
“少爷还没用过晚膳。”
用没用过晚膳关她什么事?她也还没用过晚膳,找谁说去,转而又想到了关于宋渣渣的传闻:少爷虽是血肉之躯,但与常人却不一般,从不进食米饭蔬果,喝的是琼浆玉露,吃的人骨血肉,洗的是千年清泉,睡的是万年寒玉床。
吃食方面特别挑剔,要吃特别精细的食物,骨头要焚烧后化成灰才得以下咽,血要混着羊奶喝,肉要清炖或者做成红烧丸子。他该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吧?郑意然别无他法只能装傻充愣,“少爷要吃青菜还是吃米饭?我去帮您做。”
宋渣渣高深莫测的凝着她,转而歪头在她纤细的脖颈旁低嗅,“可我今天想吃肉了。”
第8章 故人
郑意然颈侧传来一阵阵酥酥痒痒的凉意,伴随而来的是灭顶的恐惧,“什么肉?猪肉还是牛肉,或是羊肉?”
“我都不喜欢,猪肉太肥,牛肉又太韧,羊肉又太骚,鸡肉太柴,鸭肉太腻,鱼肉太腥,狼肉太硬。”
都不喜欢吃,这简直就是在对她疯狂暗示,她该怎么办?总不能把骨头伸过去,慷慨的对他说道:“吃吧,多吃点,长高高。”
郑意然斟酌了会,试探道:“不若吃兔肉?我刚刚在少爷门前的草地旁看到几只兔子,挺肥美的。”
她话音刚落,福伯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郑意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她疯狂的暗示下,福伯终于为她解惑了,“门前那几只兔子就是少爷的命,平日里伺候它的下人就不下五个,不说磕着碰着,平日里就算少一根毛少爷都心疼得不行,你现在居然说要把它们给炖了,郑骷髅,不是我说你,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得了,她活着还不如几只兔子,掉几根毛就心疼的要紧,她这种毛都掉完的骷髅倒是没人管她死活。
还好宋锵玉此刻微微失神,显然是不把她刚才的话放在耳中,她才暗暗松了口气,今日能活到现在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三番五次死里逃生,关键是现在也不得安生。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冷凝,宋锵玉在失神发呆,她在暗暗叹气,福伯在故作深沉,谁也没有出声。
待了一时半会,郑意然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少爷,我可以先行离开吗?这天挺晚的了。”
宋锵玉此刻也不为难她了,“福伯,你先带她去休息。”
“好的,只是要把郑骷髅安排在哪里休息?郑骷髅来的太匆忙,碧溪院还没来的及收拾。”
“把她带去偏院就好。”
福伯迟疑道:“这……。”福伯本想问出心中的疑惑,但少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他便知这并不是自己该插手的事情。
“郑骷髅,请随我来吧。”
郑意然向宋锵玉福了福就跟随福伯离开了,她虽然不知道偏院是个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肯定有猫腻,一路上她都在跟福伯旁敲侧击打听,但都被福伯敷衍过去了,这让她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
郑意然跟着福伯穿过小路,来到了一座颇为古朴的院落,四周群树环绕,泉水叮咚,看起来环境极好,只是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空旷,有点像死宅,阴气逼人。
“郑骷髅今晚就在这房里歇下吧。”
福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声了:“老夫还有一句话告诫郑骷髅,那就是好奇心不要太重,好奇心太重那可是会死骷髅的,还有,休息之前记得把门栓的紧紧的,紧紧的。”
郑意然扯着福伯的衣袖不肯让他离开,“栓那么紧,晚上是会有豺狼豹虎来敲门吗?”
福伯只是意味深长的对她说了一句,“比豺狼豹虎还可怕,晚上你自会知晓。”
福伯一走,郑意然一刻也不敢耽搁,栓门,上榻,盖被。
大概是白日里被累着了,郑意然上榻不久就酣然入梦了,就在她睡的迷迷糊糊之时,外边传来了女人和小孩的嬉笑声,一阵阵,隐隐约约的,细弱柔丝,但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却听的异常清晰,那嬉笑声转瞬又变成凄厉的啼哭声,伴随而来的是幽幽的唱戏声和女人的哀嚎声。
郑意然赶紧拥紧被子,把自己紧紧裹成蚕蛹,自我暗示:我不好奇,我也不害怕,门已经栓好,被子也裹好了,没事的。但不害怕是假的,宋锵玉这渣渣,居然把她安排到鬼宅里,刚刚没有把她弄死现在就想把她吓死是吗?
蓦然,“吱”的一声,门居然打开了,细碎的脚步声渐渐传来,止于她的床榻边。
接着,床榻一旁微微凹陷,“嘎叽”一声响。
来者坐在她身旁,帮她掖了掖被子,开始簌簌叨叨,声音苍老沙哑:“小姐,偷偷告诉您,古井里边藏了人,跟您长的一模一样,长年累月用冰泉封着,再加上吸收这万物的灵气,那脸蛋越发的灵气动人了,每逢十五,少爷就偷偷来这边看她。”
“小姐,这些年您都去哪了,怎么都不见人,您要是再不回来,少爷就要被那狐狸精勾去了,虽说是您先对不起少爷的,但少爷对您一向宽容,只要您向他服个软,他定然会原谅您的,这些年,少爷也不容易,小的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您的,不然也不会把那狐狸精当做替身接到府中来。”
这阿婆在她旁边嘀嘀咕咕好一阵才离开,话里行间都是对她小姐关心,她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有些刺鼻,像是在泥地里打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