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这么慢慢撒手,肯定射不准,看来这人虽然天生神力,到底还是不如那世家兵射技高超,怕是要被比下去咯……”
围观众人对于梁修武那跋扈的态度都颇有微词,见到亓杨被比了下去,纷纷遗憾叹气。
然而和周围人不同,秦珲此时的眼神却完全变了。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无论是那最后轻轻撒放时的一瞬,还是纹丝不动的弓把,每一个细节,都和他十数年钻研中刻画的完美动作如出一辙。
这是一名神箭手才有的素质!
他甚至可以断定,如果给亓杨装上箭矢,五十步之内必能百发百中。
“非常好!”他目光狂喜地上前拍了拍亓杨的肩膀:“后手发矢而前手不知,此为射学正宗!鄙人不才,在射学上还算有几分心得,若小兄弟你愿来我麾下,珲一定倾囊相授!”
围观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亓杨这看似业余的动作竟然得了秦珲的青睐,整个屋子中哄地闹成了一团。
站在一边刚刚还在洋洋得意的梁修武此刻面色已经有些发青。
怎么回事?
辛辛苦苦开了个二十力的大弓,结果竟然还给别人做了嫁衣,如今这瘦猴竟莫名其妙入了秦珲的麾下,还得了神箭手的教导,哪里还能把他放在眼里?
不对——
梁修武忽然想到自己老爹说过入营之后便想办法将他擢升为什长,心里好受了点儿。
嗬,伍长又如何,秦将军的赏识又如何。
到时候还不是我的下峰,看我不折腾死这兔崽子……
正想着,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红黑小帽的衙役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亓杨义士、朱丘义士是哪两位?”
亓杨和朱丘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走了上去。
“知县大人传话,孟县五原村亓、朱二位义士,杀敌有功,节义尤高,附赏赐若干,以示嘉奖。义士亓杨,勇武过人,独斩鞑子三人于马下,宜蒙表擢!”
满屋子的小兵新兵在这一刻都沸腾了!
宜蒙表擢,可不就是升官的意思吗!这亓杨一入伍就被秦将军收入麾下特别提拔成了伍长,再升一级,不就直接是个什长了吗?
要知道这屋子里负责新兵选拔的老兵们,还没有一个什长呢。
短短一炷□□夫,这俊俏小子竟然就成了在场所有人的上峰了!
“厉害啊,小兄弟。”秦珲惊喜挑眉,哈哈大笑,乐得满脸胡须都颤了颤:“刚做上伍长就升为什长,你大约是我秦某人从军十数年见过的升职最快之人了。”
亓杨有些懵地接过了衙役捎来的赏赐,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见身后人群中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哎呀!梁哥!你怎么晕了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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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手指再度上线,一级一级爬太慢,稍微开个加速器。
----小备注-----
力:这个是古代弓箭的拉力单位,一个力等于十斤,所以说杨哥开的是三百斤的大弓,这个武力水平是参考名将岳飞的,不要觉得夸张,史载岳飞“未冠,挽弓三百斤,弩八石”,也就是说岳爷爷不到及冠,就能开三百斤大弓了。
神臂弓:其实史籍中的神臂弓是一种弩,出现在宋神宗年代,本文中参考了朱弁《曲洧旧闻》卷九记载,“以厌为身,檀为弰,铁为枪镗,铜为机,麻索系扎丝为弦。”,最大射程相传达到三百四十步。
彀:弓弦拉满的状态。
杀敌升职:古代军中常见赏赐一般有斩首、斩将、夺旗、先登等原因,在许多朝代,斩获敌人首级所得赏赐都是极为丰厚的。秦法以首级论功,斩获敌军甲士首级一枚,加爵一级。按照明朝时期《武备志》记载,“宣德九年,定南方杀满贼例:凡斩贼首三颗以上及斩获首贼者,俱升一级;斩首二颗,俘获一二人,斩从贼首一颗以上及目兵兵款有功者,俱加赏不生。”,所以在这里设定杨哥杀了三个鞑子,升官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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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器马镫
金秋九月,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的桂花树上飘飘洒洒落下一片香雾。
树下有一张小案,谢庭春一身白衫,挽着袖子拨弄琴弦,高山流水之音从他白皙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此时他身量未齐,还带着点儿雌雄莫辩,正是漂亮的时候,此情此景配上桂花清冽的香气,实在是赏心悦目。
可惜看到这一幕的亓杨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老粗。
这美人一团孩儿气就算了,再好看也是个带把儿的,实在是戳不中他那淳朴的审美。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乐声里,怎么好像有股肃杀之气?
他进门的时候并未刻意放轻脚步,谢庭春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战靴,手下不自觉地一个用力。
“铮——”
名贵的古琴发出了一声不和谐的巨响。
“亓大哥怎么好久不见。”谢庭春想到这人一去就是两个月,连点儿消息都没有,把琴一推,看似若无其事地低着头说:“听说大哥连升两级,贵人事忙,是我唐突了。”
亓杨:……怎么忽然有点酸?
看他一副看似可怜的小模样,亓杨被逗得直乐,直接坐到了谢庭春边上,伸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小傻蛋,我进了先锋队,到现在才有休沐,这不,一出门就来找你了。”一边说着,亓杨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递过来。
谢庭春忽然被刮了鼻子,不知道是羞还是气,捂着脸闷头打开温热的油纸包,里面并排躺着许多块晶亮的桂花糖,胖乎乎的宛如琥珀。
手指一紧,油纸发出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
“怎么了?”亓杨凑过脸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满是关切,乍一看竟然有些像那桂花糖,散发着甜津津的气息。
在孟县住了有段日子了,谢庭春一看就知道这糖是桐花居老字号出品,对他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一个刚入伍的小什长来说,这么一包,起码得花掉亓杨这个月饷银的一多半。
思绪翻涌,前世的场景不断涌入脑海。
漆黑冰冷的石室,他无力地靠在墙角,听着老鼠吱吱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
铁栏杆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几句闲聊。
“哎,你听说过没,小亓将军死了。”
“啊?怎么死的?”另一个声音吃惊地回道:“等等,他死了,那卫城关是不是也失守了?”
“是啊。”最开始说话的人啧啧感叹:“听说是被手下一个姓林的副官背叛,那副官还是小亓将军救下的,一直掏心掏肺,没想到竟是个白眼狼。”
“小亓将军怎么看人眼光如此不济,他是不是还给里面那位说过话?”
“嘘——别这么大声,小心让他听到了!”
“怕什么,那卖国贼也活不了多久了……”
……
对白眼狼掏心掏肺,亲手救下的副官……
这辈子自己最多只能扶他一程,又不是一家子,哪里能时时看着,这人性格如此老实,若是再出一次这种事情,战场上刀枪无眼,难道就任凭他被自己的妇人之仁害死?
谢庭春想象了一下那一幕,心里揪起了一个巨大的疙瘩。
一脸欣慰地看着谢庭春咬着糖块儿低头不语,亓杨悄悄拉过一边正在洒扫的富贵:“富贵,你家少爷秋闱怎么样?”
富贵一脸不解:“少爷当然考得好啦,中了头名呢,门口挂着解元匾额,亓郎君刚才进门的时候没看到吗?”
亓杨一时间有些尴尬,那匾额他是看到了,可是第一个字不认识……
谢庭春听到这儿福至心灵,嗖地转过头来:“冒昧问一句……大哥识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