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会宛如很短，以至于后面说了什么，亦然统统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走出大门的刹那，季总握住李冉的手，有力的摆动了一下。“你们的团队非常专业，也非常敬业，我知道一路上你们走了很多难路、也受了些委屈，但是我很荣幸选择了你们、有你们陪着一起走到最后。”
忽有一束暖阳划过冬之肃杀照到了亦然的头上、肩上，带来一股说不出的融融暖意，融化了一路走来的所有冰冷寂寥的夜晚，注入了一股力量，让人又可以卯足劲再干上一年。李冉看向她说：“这就是这份职业最美妙的时刻。”
原来她的问题，终究还是关乎未来…明曦理了理衬衫，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
“起码可以在你身边，知道你哭了、笑了、得意了、失落了、生病了，见证和陪伴你一往无前努力的样子。我觉得像去年圣诞那样，就很好了。
“洛凡哥也问我，这样早就认定了一个你，以后再碰到其他人、会不会后悔。但是那天，即使美女在前、有过千万种想法，所有想法的终点也都归结到一个你。也许做千万件事都可以让我快乐，但只是没努力就失去你这一件事、已经足够痛苦到再折磨我好几年。既然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为不勇敢走了这么远，我们可不可以一起再勇敢试一试？
“甚至不一定是北京，我们可以一起找，可以去上海、去杭州，或是如果你说你一定要留在香港，我也都可以努力靠你近一点。
“你也不必再说对不起，我知道这份职业就是这个样子，我也迷恋我女朋友足够强大，才可以驾驭它的样子。洛凡哥说的对，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一个不可分割的你，你就是带着所有我欣赏的特质，才走到了今天，我不应该要求它们与它们所带来的一切分离，那样一个畏畏缩缩的你，也都不再是你了…”
明曦甚至没想到自己一口气，竟说了这么多话，突然间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都若有回音。亦然已然在泪水里不能自持，过去的委屈顺着泪流出来，甚至把早晨尘埃落定的一份都一并算上了。可能最后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人站在你行将坍塌的世界旁边说一句，我都懂、你很棒。哪怕都是盲目的呢？
亦然重新拥上明曦，拖着些哭腔问他：“你讨厌我做这份工作么？”
他却问：“你喜欢做这份工作么？”
眼前跑马灯一样闪烁过无数个自己无奈的、崩溃的、痛苦的样子，和着那些仰头感叹无意义的瞬间、那些个撑不住的日日夜夜、那些个在迷宫里走失的梦魇。所幸只是，每一个绝望的角落，也都有过一个欣慰的微笑，也曾有过一种力量——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去维护内心的敬畏，有一双有力的手——洛凡的、李冉的、凡时的、甚至是那些本可以不出手的对手，——他们陪伴过难熬的日夜、熬过东方既白的刹那、等到暖融融的力量注入心间的高光时刻。
格外的努力以至于格外的珍惜，她把万语千言，化作了一句简单的：“喜欢。”
明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你喜欢的，我又怎么可能讨厌？”
说罢将她整个人抱起，沉沉地吻了下去——
尾声
那天之后，亦然面进了魏巍的基金，而明曦转去上海的另一间新崛起的互联网公司，几个月后，两人在魔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偶尔他们也为生活上的寻常琐事有摩擦，也偶尔会拌嘴，却真的再没因为工作上的事争吵过。
洛凡也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长达一年多的努力后，重新取得了所有家人的祝福。婚礼定在了 14 年圣诞节的巴厘岛——
那天在飞去巴厘岛的飞机上，亦然故作神秘地看向明曦：“呆呆，我们打个赌吧。”
呆呆正靠在后背上悠闲地吃着冰淇淋，扭头看见她古灵精怪、一板一眼的眼神，似是一件极其认真的事。他挑挑眉毛，睁大了眼睛：“说说看？”
“我们比比谁的小拇指长，如果我的长，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呆呆脑筋一转，觉得个中必有隐情，但似乎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比就比吧。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把手上，见亦然轻轻把手覆上来——她有双超级大手虽从来不是什么新闻了，但比小拇指确实是第一次。神奇的就是，虽然所有手指都比她长，唯独就是小拇指短了半个指甲。
亦然坏笑：“你输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便用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明曦：“你给我把这个带上。”
淡绿色的盒子系着白色丝带，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明曦忽然晃了神，一只手悬在了半空。
“你不愿赌服输么？”亦然见他不动，又有些急。
明曦忙一手抢过盒子，生怕她再装回去。“泡泡”，才刚喊出名字，已经热泪盈眶，“你这是不是便宜我了？”
亦然摆了头望向窗外的云朵，一边忍住不笑，说：“才不会，反正都是共同财产。”
明曦拆开盒子，又伸手扭过她的小脑袋，郑重地单腿跪在了走道上，引来身边一阵围观：“泡泡，我常常不懂得如何表达，也偶尔会因为患得患失而想的太多，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更勇敢的人。我可能有很多毛病、也会给你找些小麻烦，甚至还会闹脾气的时候跟你吵些没由头的架。你会忍受这样的我么？你说的是对的，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努力的你、聪明的你、勇敢的你、甚至是调皮的你、无理取闹的你，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多少是贪恋你的肉体、多少是迷恋你的善良、又还有多少是其他…我就是喜欢凝视你的每一个侧面，也都可以一星如月看多时。你愿意陪着我走过余生，吃到老、玩到老么？泡泡，你愿意嫁给我么？”
亦然捂着脸，原以为自己早有准备的事，一定只剩下开怀大笑，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流泪了，泣不成声。
“我，愿意——”走道里漫出一片久久未散的掌声。
明曦为她戴上这一枚戒指，覆上她的五指，紧紧将手握在了一起。
随附：亦然的离职信
Dear mentors and friends,
（亲爱的导师们、朋友们，）
Today is my last day. It did not feel like to have been such a long journey until this very moment of saying goodbye.
（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天。如果不是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竟没有意识到已经走了这么远。）
It is still fresh memory that a few years ago, I said “sorry but I don‘t know” to a question asking difference between trading and transaction comps. And it is still fresh, that Mary Moore the model trainer said most of your banking late nights will be filled with moments of “oops, tears before bedtime.” She was absolutely right to have predicted nights with crashed factset, broken shared folders , with helpless analysts looking at a wrong set of data, being seemingly the only human left on planet seeking for water and air.
（过去的记忆仍然清晰如昨：像是几年前被问及 trading comps 和 transaction comps 的区别，我还只会说“对不起、但是我不知道”，像是刚开始的时候，财务建模的培训师 Mary Moore 说，你投行生涯里的那些不眠之夜，可能都是由一个个睡前独自流泪的景象组成。她是对的，她确实预测了那些个深夜里、电脑宕机、软件重启、孤单的分析师看着错误的财务数据，宛如地球上剩下的最后一个人类、孤单求索着水和空气。）
Yet she did not mention that there is always a pair of hands, around the corner of such desperate moments, waiting to guide or join me across the finishing line.
（但她却并没有提及，在那些悲伤绝望的角落里，总有一双手在等着我，陪伴我、指引我走过终点。）
I cannot express my full gratitude with such plain words to all mentors that have helped me - it would have been a mission impossible without your patience, guidance, and kindness.
（我无法用如此平实的语汇表达尽对这些领路人所有的感激——没有你们的耐心、指点和善意，这一切都会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And to all of my friends, thanks for staying with me, for sharing those laughter and tears, for conquering those difficulties and complexities, and for waiting until the dawn light through mountains and s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