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隆清脸上被指甲划了一道，痛苦的捂着脸对稍微平静的夫人道：“人家赵吉才那三百万，不是借，是抵押，是拿厂子抵押的，你明白吗？”
陈素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他抵押厂子？”
万隆清怕她又动手，赶紧拉她坐下，苦口婆心道：“他说他兄长那边遇到了些问题，现在需要一笔钱周转，只好先拿厂子应应急。三百万，你知道咱们的利息是多少么？”
陈素云摇摇头。
万隆清伸出三根指头晃晃：“一个月三分。”看她还不懂，继续道：“一个月 9 万。”
陈素云这才恍然大悟，惊喜之后又觉得不对：“可赵吉才那样的人，肯吃这个亏？他与他兄长已经多年不往来……”
万隆清犹豫着稍微坐近了些，道：“这件事儿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陈素云不耐烦道：“晓得了，赶紧讲。”
万隆清小声道：“我怀疑，这家伙想将财产转移到国外去。而他的兄长，或许就是在为他打点。”
陈素云大惊：“他想离开上海？”
万隆清一边请她小声一边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可……可日本人会放他走？我姑姑那边……”
“姑奶奶，你就别顾着你姑姑了。”万隆清沉重道：“不是我多心，依现在的局势来看，虽然新政府有日本人扶持，正是蒸蒸日上。但长远来说，日本人要是不能速战速决拿下武汉、重庆，战线被拉的这么长，华北还能支撑多久？”
“你……”
“还有你不知道的，”万隆清忧心忡忡道：“太平洋上矛盾也是日益尖锐，美利坚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国内也有了不妙的声音。日本人正为此在大力做准备，海陆两边都难得的坐在一张桌子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素云茫然的摇摇头。万隆清叹口气：“我们也该未雨绸缪，为以后做做打算了。”
陈素云彻底呆在原地。
第17章 激情
刘韬彦回到银行若无其事的工作，临近下班时张大民上来找他，说底下几个兄弟想请他一起喝酒。刘韬彦本来想回绝，略一思考后欣然同意了，还专门托人定了几张戏票。
他与陈寿见了两个客户，将整理好的文件交给陈寿过目，而后在警卫的眼皮子底下将其放在万隆清办公室桌子上，等着他明日来了处理签字。
“陈经理，要不要跟我们喝一杯去？”他在陈寿门口道：“九滨楼今儿新来的一筐螃蟹，可稀罕的呢。”
陈寿抬头看看他，笑道：“还不到吃蟹的季节呢。”
“嗨，尝尝鲜嘛，那不是还有红焖肘子东坡肉？吃了咱们去存楼看戏，听说有冬皇的《游龙戏凤》、《击鼓骂曹》呢，好不容易弄到几张票子。”
陈寿有些心动，刚要在刘韬彦的撺掇下答应，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陈寿接起恭敬的说两句，猛然变色，小声道：“好的，明白。”
挂了电话，他不自然的笑笑：“行长那里有事儿，需要我过去一趟。你们玩儿吧，改天我请客。”
刘韬彦可惜的砸了几下嘴，也不勉强，关门去找早已等着的张大民一行。
刘韬彦虽然长得高大挺拔，跟在万隆清身边一副严肃的样子，但实际上私底下非常随和，嬉笑怒骂不输任何一个人。但他有个毛病，不能多喝酒，一喝多就撒酒疯，上蹿下跳追着人打。张大民他们当然也知道，所以按礼敬了他几杯酒就不再逼他喝了。
吃吃喝喝到七点，存菊楼要开戏了，几个人这才红光满面的往戏园子走。让刘韬彦意外的是，在门口碰到了王志飞和他几个手下。
“李队长……”张大民他们都认识，一个个赶紧打招呼。王志飞得意地看着刘韬彦：“哟，刘秘书也看戏啊？还以为你们这种新派人士只看电影跳舞呢。”
刘韬彦：“王队长说笑了，您这位旧派人士也没少看电影跳舞吧？听说你跳舞还挺不错呢？”
张大民他们自然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些恩怨，怕在这里吵起来他们不好做人，赶紧寻个由头把两人哄进了园子。
坐下后刘韬彦才暗暗叫苦，因为王志飞不偏不倚，正好坐在自己后边两排，一刻不停的盯着自己，很难开溜。
他试着跟角落里的人换换座位，没想到王志飞也换了过去，他回来，他也跟着换了回来，明显的故意为之。
“大哥，别跟他一般见识。”王大民提醒道：“一会儿咱们看完就走，井水不犯河水。”
刘韬彦勉强笑笑：“放心，我才不会跟狗过不去。”
后面王志飞听到了，大声道：“嘿，巧了，我就偏爱跟狗过不去。耍狗，没听过？”
刘韬彦大怒，欲起身去揍他，被王大民他们死死拉住：“算了大哥，算了算了……”
这时，戏已经开了，台上一个老生出来哇呀呀的唱起来，刘韬彦只好按下这口气。实际上，他在思考脱身的办法。
也就在这时，他眼光一扫，停在二楼包间的一男一女身上。赵思露正和一个年轻男人坐着，笑眯眯的在说什么。那个男人一脸绯红的看着她，不时用力的低一下头，一看就是个日本人。
刘韬彦不由的皱皱眉。
后面的王志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二楼的男女，他微微一愣，好像想起什么事儿来，顿时乐不可支，随手向刘韬彦丢了一颗花生。
刘韬彦转身，怒不可遏盯着他，王志飞笑的更加促狭，并小声给旁边一头雾水的手下解释。手下一听，也暧昧的笑了起来。
刘韬彦冷笑一声，转身不语安静的看戏。但不时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向上瞟去。
简滢早已发现来自一楼的几道异样的眼光，看到刘韬彦他们时立刻黑了脸。
冤家路窄。
再等刘韬彦时不时多看她几次，饶是好脾气也忍不住了，起身拉着日本男人就走。那人有些不知所谓，简滢就烦躁道：“底下有几个流氓，看得我很不舒服。”
男人一听变了脸色，要下去教训他们，简滢冷冷道：“没必要，我们换个地方聊。”
说着找到园子负责人，连威胁带金钱诱惑，换了一个正对着舞台，可以俯瞰楼下，但楼下却看不到的超大包间。里面的一家六口带着愤懑被转移到他们的小包间。
眼看快到时间，刘韬彦开始坐立不安，抬头一看，简滢他们也不见了踪影，顿时有些奇怪。当然，这在王志飞和知情的手下眼中，又是一番场景。王大民他们多少也知道了一些，提心吊胆的看着刘韬彦。
不久后，简滢从包间出来，好似要去洗手间。刘韬彦也猛然跳起来向她追去。王志飞等人欲要去看好戏，被刘韬彦一凳子飞起差点砸到。
周围的人开始有了骚动，戏园子的小厮赶紧过来劝告。刘韬彦瞪着眼指着王志飞他们，咬牙切齿道：“有种给老子跟来试试！”
说完，命令张大民他们几个在楼梯口守着，自己冲上二楼，向着简滢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样一来，尽管王志飞他们又是好奇又是愤怒，却不好再动了。张大民他们又是担心又是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尽心帮刘韬彦守着王志飞他们，避免给他坏事儿。
“大哥，你说他们不会……”王志飞的手下一脸猥琐道。
王志飞正在气头上，闻言踢了他一脚：“滚。”
手下悻悻的退回去看戏，但彼此心照不宣的看上一眼。
简滢拿出口红正要补妆，却见刘韬彦猛然冲进来关上门。她大怒，但还未开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刘韬彦确认卫生间没有人，正要说话，简滢狠狠一个耳光。
刘韬彦深吸了一口气，急道：“赵小姐，我现在有些急事，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回来，请你在这里帮我拖一下时间，改日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说着不等她答应就跳墙去开上面的窗户，简滢被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刘韬彦正要往下跳，回头道：“去一趟银行。”说完就不见了身影，留下简滢一人懊恼的呆在原地。
刘韬彦把命押在了简滢身上，他有种预感，今天是最后的机会。所以他打算顶风作案，再试一次。
他从二楼跳下来，直奔戏院侧门，那里已经停着一辆安排好的车子。他火速点火，一踩油门，飞快的向街上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