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囚笼(6)

还有适才那药,着实难喝,甚至比她在家中时饮得还要苦上三分。

除却身体的不爽快,她心中更是如同堵着什么东西,有些透不过气来,未来前路还没有着落,她不知道皇帝打算如何彻底摧毁她。

这种不知危险何时到来的紧张和压迫,如同处在悬崖之巅,面对着万丈深渊,身后站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明明知道他的目的就是在背后推你一把,却不知那双手何时搭上你的背。

一时之间,江知宜只觉五味杂陈,盯着床顶织绣的祥云缠龙,心中苦闷更甚。

殿外冷风依旧在喧嚣,卷起残茬败叶略过长廊,将檐下的宫灯吹得摆来晃去,灯影来回拉扯,偶尔在窗棂上闪过。

江知宜随着那灯影转动目光,就见采黛已经捧着药罐进了殿门,她脚步凌乱,将那药罐放在桌上之后,慌不择路的冲进内殿之中。

“不过是去取个药,怎的如此慌张?”江知宜倚在床架上,垂目问道。

采黛大口喘息着,吐尽这一路奔来的辛苦,才道“适才我去取药,瞧见几个太医行色匆匆,往西南的一处宫殿而去。我一时好奇,就趁着领路太监不在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是……是……”

她略顿了顿,抬眼偷偷瞄着江知宜的脸色,接着说道:“是愉太妃晌午吃错了东西,下午嗓子就说不出话来了,他们正赶着去给太妃医治。”

“什么?怎么会……”江知宜长眉微敛,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即起身下了地。

昨夜还好好的人,怎么今日就遭了这样的祸端?

江知宜本就七上八下的心,这会儿更是高高的吊在了嗓子眼儿,堵的她难受发慌,手忙脚乱的套好衣裳,连长发都不曾梳理,便匆忙出了殿门。

殿外守着的人不多,瞧见她出来,皆是一怔,而后便有太监弯腰行礼,温声道:“天儿这么冷,江姑娘怎么出来了,仔细冻着身子。”

江知宜只当他这是客套话,弯起眉眼冲他笑笑,一边往外走,一边应道:“多谢公公关心,无妨。”

那太监也冲她笑,满脸的褶子堆积在一起,似一道道沟壑,手臂却在不经意间抬起,阻在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外头冷得很,奴才觉得江姑娘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说话之间,一如适才的轻声细语,但这会儿听来却变了味道,江知宜盯着他假意的笑,后知后觉他这不是关心,而是在阻拦她出长定宫。

她故作不知,立即将腕上的冰花芙蓉玉美人镯脱下来,塞到那太监手中,佯装随和的笑道:“烦公公通融,我不过出去透透风,一会儿就回来,肯定不让旁人瞧见我出去。”

“别……”那太监推脱着,一丝情面也不肯留,客气的朝她行过礼,只道:“江姑娘可别为难奴才了,您还是回去吧,对你我都好,不然您金贵的身子受了损害,奴才们也担不起啊。”

江知宜顿了顿,笑容僵持在脸上,与微微低垂的眉眼不太相衬。

怎么?这是皇帝有命,要将她囚于一宫之中,再不得出去吗?

她收起脸上的笑,冷眼扫过守着宫殿的人,面上早没了开始的和气,“既然如此,那劳公公帮我给皇上通禀一声吧,就说我想去瞧瞧我姑母。”

话罢,她把玉镯缓缓戴好,朝那太监倾了倾身,将声音压的极低:“让公公传信而已,我不为难公公,希望公公也不要拂了我镇国公府的面子。”

她鲜少拿出镇国公府来压人,只怕别人觉得她仗势欺人,也恐有人拿住父亲的话柄,但此时姑母有难,倒让她没了顾忌。

那太监没料到她会搬出镇国公府来,思索片刻之后,到底还是低了头,招手叫来殿门口的一个小太监,命他去跑一趟。

江知宜立在檐下,微微仰起头,目光一转不转的盯着皇宫的西南角,只盼着姑母真的只是偶然吃错了东西。

没过一会儿,传话的小太监就带信儿回来了,但并未提是否准他去见姑母之事,只说让她去正和殿见皇帝。

江知宜还欲细问,但那小太监的嘴极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只是直愣愣的在前头引路。

第6章 受冻 你以为你逃的掉?

楼殿重重,江知宜随那太监左绕右转,早已辨不清方向,一直张望着的西南角,这会儿也瞧不见了。

她心中焦灼,一路恍恍惚惚,直到那太监停下脚,她才知道是到了正和殿。

守在殿门前的李施,远远瞧见了她的身影,忙笑呵呵的迎了上去,他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眼角下垂着,颧骨高高耸起,透着一股子殷勤。

江知宜昨日见过他,这会儿轻松叫出了名号,“劳李公公在此等候,皇上命我来此见他。”

“奴才知道。”李施一路引她到了檐下,语气温和:“不过得劳江姑娘等等,皇上这会儿正忙着。”

江知宜点点头,抬眼望向殿内,烛火照的里面明光烁亮,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在隐隐约约之间,瞧见皇上伏在案前的轮廓。

她略过这影影绰绰,目光转向紧闭的朱红殿门,故作不经意的问道:“皇上日日都忙到很晚吗?”

若是往日,让她等多久,她都有耐心,但是今夜不同平常,尚不知姑母现下如何,她得赶紧去看看。

“也不一定,不过主子的事儿,当奴才的可不好说。”李施抬手甩一把拂尘,不动声色的把这话揭了过去。

他今日还觉得有些奇怪,本来皇上已经准备歇下了,但长定宫的小太监来传话之后,皇上转头又开始忙了起来,还说等人来了,只让她在门口等等。

江知宜一听这话,便知他不愿多说,只抿唇笑笑,也不再问。

腊月的风,最是凛冽刺骨,从身上吹过的时候,像是一把卷了刃的钝刀,一下下的磨着人的皮肉。

江知宜站在檐下,正是毫无阻拦的风口,萧瑟的朔风接连扑到她身上,让她本就瘦弱的身子,险些有点站不住,又是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采黛听得心焦,为她戴好斗篷上的毡帽,又侧身挡到她身前,但终究是于事无补。

那毡帽被狂风吹掉无数次,连带着她的长发和衣角都被掀起,拍在身后的檀木梁柱上。

采黛直接伸手为她抓紧不断摆动的衣衫,又转头问李施:“公公,这儿可有略能坐坐的偏殿,让我家小姐进去避避风?”

李施回望一眼殿内,面上做出为难的神情,“偏殿脏乱,就不请姑娘进去了,省的弄脏姑娘的衣裳。”

既然皇上说了让江家小姐在外面等等,那就是给他十个胆儿,也不敢放人进别的地方。

采黛听不懂他话里的拒绝之意,只以为宫中有讲究,又不死心的询问:“那可有手炉之类的东西?”

不等李施回答,江知宜便抬手止住她,轻斥道:“采黛,别劳烦李公公了。”

她话里有话,采黛品出其中暗潮涌动,低头冲李施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李施则是微微一顿,趁着殿内的光,偷偷打量着她愈发苍白的脸,不由想起昨夜因为他一时大意,惹出的事端来。

主子的心思不好揣度,皇帝虽示意将人留在殿外,但若是她再次病倒,那这回皇上的玉冠,砸的恐怕就不是朱门了。

李施心里有些打鼓,也不敢再糊弄下去,朝着她弯腰行礼,客气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奴才这就进殿去向皇上禀报一声。”

“那就多谢李公公了。”江知宜掩着嘴,出言道谢,眼神却不曾落在他身上。

她望着宫墙角落里的几棵高树,层层白霜落于枯枝败叶之上,清冷迷离,像是蒙上了孤月泻下的清辉。

那清辉似乎也落在她身上,其中冷意如细雨一样,一点点渗进她肌肤里,冷的她有些发颤,从腿到脚仿佛都已经麻木了,手指冻的发红,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早已不可屈伸。

仔细想想,她好像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冻,在家时,母亲念着她身子弱,将她的闺房布置的极为妥帖,屋内处处皆是锦绣绒毯,床榻上是雁羽帐幔,连炭盆都是烧的最旺的。

“这么冷的天儿,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采黛出言抱怨,手上动作却没停。

她握住江知宜的手,一边不停的搓着,一边低头哈气,想要给她点暖和气儿,但奈何这天儿实在太冷,刚暖热的手经风一吹,又恢复透骨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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