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饥渴,你才饥渴呢!”姜晓麦被老友这些夸张的措辞弄得十分抓狂,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和应征对象有身体接触的。实际上承接这类手术的私人诊所早已存在,只要找到理想的人选,后续的一切都将交由专业人士来完成。”
“意思是条件谈妥了大家各自到你事先联系好的机构去接受相应的诊疗,双方甚至可以连面都不用见。”
“没错。”
“那还算靠谱,如此看来,你这个计划试一试也无妨。”
“当然喽,我做事懂得分寸。”有了好朋友的支持,姜晓麦信心大增,多日的忧愁随之烟消云散,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最好能弄成龙凤胎,像我和我弟弟这种,两个孩子也有伴儿。”周云溪认真地提着建议,“凭借现在的医学技术,要实现这样的要求应该不难。”
“两个小孩的话负担会不会太重?”姜晓麦沉吟,“不过确实一次性生两个更划算些,这个问题我得再好好想想。”
“你是独生子女,没体会过有兄弟姐妹的好处,我如果不是有个弟弟早早结婚生了小孩,哪能过得如此逍遥自在,肯定早就被父母逼着四处相亲去了。”
“这件事说起来轻松,只是两个孩子的开销我不一定承担得起,等回去认真算算这笔经济账再做打算。”
周云溪又趁机说了许多鼓励的话,然后心安理得地开始享用美食,吃着吃着,她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手底下的那几个小伙子我看着也还行,而且都是名校的高材生,不如就近下手,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个。”
“切!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我才看不上呢。”姜晓麦停顿了一会儿,又幽然叹道,“他们几个虽说又宅又土又笨,偏偏都还有些自负清高,脾气犟得跟牛一样,让他们卖艺可以,卖身想必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第二章 将就还是讲究,这是个问题
周云溪让姜晓麦在同事中挑选捐精者的提议虽然被当场否定,但姜晓麦事后想想,其实试一试也无妨,现在时间紧迫,必须普遍撒网才能有收获。动了这个心思后,她看身边的同事,特别是男同事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年轻的小伙子们很快发现不对劲,这个平时不言苟笑的女上司最近望向他们的目光中除了威严外突然多了几分挑剔,而在挑剔的扫视后,往往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嫌弃,习惯于被压迫和欺凌的年轻人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因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无法确定新一轮的折磨会何时降临,所以他们只得比往常更加谨小慎微。紧张的气氛日益浓重,一时间人人自危。
做了数日的惊弓之鸟后,这群智商很高情商却基本为负数的程序员终于撑不住了,他们认为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得想个法子自救,于是几个臭皮匠凑在一起集思广益,最终决定舍财免灾,凑钱请姜晓麦吃饭,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讨好领导,换取短暂的太平时光。
姜晓麦是部门里唯一的女性,同时也比其他人年长,尽管年龄差距不大,但她坚持认为与其他人存在代沟,所以之前下班后基本不参与任何团建活动。这次为着多方面考察潜在的猎物,她爽快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并且还主动表示吃完饭后会请大家去 KTV 玩一玩。
然而饭吃到一半她就后悔了,经过细微的观察,她觉得眼前的五个人没有一个顺眼——张明个子矮,李华是个体重超过 100 公斤的大胖子,王超高度近视,赵晨说话结结巴巴,还有那个孙斌,三十岁不到就出现了谢顶的趋势,简直是惨不忍睹。
姜晓麦的脸色越来越阴郁,五个小伙却不识相,吃完饭还嚷嚷着要去唱歌,因为事先有言在先,姜晓麦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陪他们进行下半场。等到了 KTV,几个人鬼哭狼嚎地嘶吼了一番后,才终于觉察到包房里的温度已经降至了冰点。
“晓麦姐,你想唱什么歌,我帮你点几首。”张明讪笑着把话筒递过去。
姜晓麦摇摇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不喜欢唱歌,你们唱就行了。”
“停停停,咱们今天是集体活动,光唱歌多没意思啊,不如大家一起来玩游戏。”李华关掉音响,满脸的献媚,“晓麦姐,好不好?”
“我随便。”姜晓麦面无表情,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早点回家。
李华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虽然有些气馁,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场面:“那我们就来玩菜园、果园、动物园的游戏吧。”
王超面露疑惑:“什么破游戏,听都没听过。”
李华抢白道:“土鳖,你没听说过的事可多了。”
“别废话,怎么玩你快点说。”姜晓麦越来越不耐烦。
“是是是,晓麦姐。”李华讨好地应承着,马上介绍起了游戏规则,“很简单,每次开局由一个人发出指令,如果指令是果园,其他人就顺序说出各种水果的名称,如果是菜园,就说蔬菜,以此类推。中间不能停顿,不能重复,犯错的人必须接受罚酒一杯。”
姜晓麦只觉幼稚至极,暗自冷笑并决定胡乱玩两局就找个理由离开,不再继续浪费时间。
没想到如此简单的游戏玩起来却是笑料百出,这群成天只懂得和电脑打交道的年轻人词汇量有限,说不了几个词就会卡壳,尤其是赵晨,越紧张就越结巴,越结巴就越容易出错,姜晓麦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喝酒,倒也不再着急要走了。
等赵晨再次灌下整杯啤酒,新一轮的游戏又重新开启,这次由王超发出指令,只听他说:“动物园。”
李华:“老虎。”
孙斌:“狮子。”
张明:“大象。”
赵晨:“斑、斑马。”
姜晓麦:“孔雀。”
……
尽管动物比较好说,但几个回合过后,速度还是明显慢了下来,轮到张明的时候,他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面对虎视眈眈的众人,情急之下他冲口而出:“程序猿。”
李华提出质疑:“你乱说,这种动物根本不存在,你输了,快喝酒。”
“怎么不存在?这里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我们要直面现实,承认自己就是孤独的大猩猩。”张明胡搅蛮缠乱扯一通,接着还推了一把旁边的赵晨,催促道,“该你啦。”
赵晨喝得半醉,本来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突然听到张明讲出程序猿便顺口接到:“单身狗。”说完后转头盯着姜晓麦,示意她继续。
这两个词犹如两枚突如其来的暗器,直中姜晓麦的要害,她既痛又恼,阴沉着脸不说话,其他人察言观色,看出她动了气,因此全都噤若寒蝉,唯有赵晨反应迟钝,兀自借着酒劲叫嚣:“晓麦姐,快,快说话呀,轮到你了知不知道?是不是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就喝酒,快,快喝,别想浑水摸鱼!”
众人大惊失色,赵晨却浑然不觉,直接把一瓶啤酒塞进姜晓麦手里,嘴里嘟嚷着:“输了就要喝酒,你是不是玩不起?”
大家心惊胆战地等着姜晓麦发作,没想到她二话不说,接过酒瓶便仰头痛饮。姜晓麦本就不胜酒力,这一瓶又灌得太猛太急,喝到一半后再也无法下咽,她随即把酒瓶拿开,含在嘴里的啤酒瞬间喷涌而出,面前的五人来不及避让,被溅得满身都是。
王超除下眼镜,用纸巾用力擦拭着脸上粘稠的液体,他越擦越觉得恶心,越擦越感到窝囊,终于忍不住大声咆哮:“太过分了,如果一份工作需要这般忍气吞声、丧失尊严,我宁愿选择放弃!”他愤怒地瞪了姜晓麦一眼,拂袖而去。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也各自找借口鱼贯而出,他们已经顾不上考虑上司会不会生气,只想着在她失控前尽快离开。
姜晓麦完全没有注意到小伙子们在一个个溜走,她正顾影自怜,沉浸于失落及忧愁中。过了三十岁,世界渐渐变得不那么友好,单身仿佛成为了一种原罪,自己的生活明明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总会收到各种善意的关心和恶意的揣测,这些或好或坏的问候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令人不堪重负。她一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然,可今天晚上,所有伪装被两个简单的词汇轻而易举地戳穿了,现状就是这么悲催,枯燥的工作、孤独的生活,真的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