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宁点头不语。
见状,顾远继续道:“当日为什么不告诉我桑梓的事?”
“告诉你有什么用,不过多一个人伤神罢了。”季思宁道。
“可是我宁愿你为你伤神,也不愿你一人独自硬撑。”顾远道。
“瞧你这话说得,”季思宁轻笑道,“我这不是说了吗。”
顾远凝视着她片刻,而后移开目光:“桑梓,你想怎么办?”
“她现在暂时不能动,”季思宁想了想说,“我现在还没弄清楚她的背后到底是谁?”
“现在不怀疑齐王了?”顾远故意调侃着说,缓解之前房间里微妙而尴尬的气氛。
季思宁配合着翻了个白眼,道:“只是将他的怀疑减轻了一半而已。”
“那剩下一半只能是王婉了。”顾远道。
“自然是王婉。”季思宁道,“时隔多年之后桑梓突然现身,还是在王婉身边,王婉与这件事必然有着什么联系。”
“你就不怀疑就是王婉做的?”
“我也怀疑过,”季思宁坦然道,“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说得不错,”顾远点头道,“这件事还需要详细查探,不过你放心,既然桑梓已经出现,我就不会再让她有机会逃出我的视线。”
顾远的这番承诺真挚而诚恳,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表情已然消失,季思宁不由心下感动,沉默片刻才道:“谢谢你。”
谁知那厮正经不过三秒,凑近身体靠近她道:“那你准备如何谢我?以身相许呢还是以身相许呢?”
“你能不能正经儿点?”季思宁装作生气的模样将他推开,眼中却含着笑意。
见季思宁并没有将他的话当作一回事,顾远压下心中的失望之情,心中暗道:我正经点你就能看见我了吗?
随即自嘲一笑。
同一时刻,齐王府。
书房很静谧,伺候的人全被遣了出去。赵业独自背对着大门闭眼沉思着什么。
原本紧闭的门被人轻轻推开,萧一走进来道:“王爷,月下到了。”
闻言,赵业缓缓睁开眼,道:“让她进来。”声音飘忽不定,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思绪中。
萧一无声退出。
不久,月下独自走了进来,屈膝道:“王爷。”
赵业转过身来,将眼神放在眼前的女子身上,道:“起来吧。”
接着,他继续说:“你知道,本王刚才在想什么吗?”
月下垂眸,掩饰心中的情绪,道:“王爷的心思,奴婢不敢猜。”
“本王想到了子清,”赵业仿佛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继续道,“本王还记得她第一次到书房是因为走错了路,当时还被本王训斥了一番,想在想来,当初本王确实对她不好。”
赵业的一番话,勾起了月下对夏子清的怀念之情,她不禁动容道:“王爷,小姐不会怪您的。”
“我倒是希望她怪本王,甚至怨恨本王,”赵业道,“如果恨能让她记住本王的话。”
“小姐没有恨过您,她爱您。”月下依然垂着头,声音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是本王却辜负了她。”赵业道。
“王爷……”月下见齐王如此伤感,欲言又止。
“你可知道 ,当初本王为何同意你留在王府,后来又让你去了一醉方休。”赵业问。
“是为了小姐。”月下了然道。
“不错,”赵业说,“当初同意你留在王府会让本王觉得,子清并没有完全离开,她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月下知道此刻并不需要她插话,遂静立不语。
赵业继续道:“而一醉方休本就是为了子清所建,本王相信你会为了子清尽心尽力守好那个地方。”
月下早就明白她存在的意义,但在听他亲口说出来的这一刻,还是免不了心中的酸涩。她将头埋得更低。
“而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赵业道。
“谢王爷,”月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只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不过,本王近日有一事不解。”赵业看向月下,眼神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月下疑惑:“王爷请讲。”
赵业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本王。”
“是。”月下身体僵硬片刻,而后缓慢抬起头看着赵业。
赵业漫不经心地问:“你最近和季府大小姐走得很近?”
“没、没有啊。”月下不知为何,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那她为何专门女扮男装前去见你?”赵业继续问道,语气中多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月下不敢说谎,解释道:“季大小姐只是为了来找奴婢解闷,并没有什么。”
“找你解闷?”赵业轻笑,“她一个官家大小姐,深夜女扮男装找妓院找你解闷?”
此时的赵业全然没有了之前怀念夏子清时的温和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样,与之前判若两人。
月下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至脑门,她忙道:“季大小姐本就性子洒脱,她有此举并不奇怪。”
赵业想起了季思宁之前女扮男装时被季城捉住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道:“她确实性子特别了些。”
月下看在眼里,眼眸不由沉了沉。
赵业道:“你们那日在房里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之前的冷淡,笑意也消失无踪。
月下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月下犹豫该不该说。
赵业道:“说。”
“要说那日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月下道,“那日季小姐提到了桑梓。”
赵业的眼神突然盯着她,问:“她说了什么?”
月下遂将那日的谈话详细地说了一遍。
赵业闻言,闭目沉思片刻后,道:“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奴婢后来想也奇怪,”月下道,“张小姐在街上看到了桑梓,碰巧将此事告诉了季大小姐,而季大小姐又来找奴婢将此事告知,这也太巧了。”
赵业想了想,道:“若是她以后再来找你,你如常相待即可,不必刻意回避。”
月下知道赵业的意思,这是要让她注意着这位奇怪的季大小姐,遂道:“奴婢明白。”
“行了,你先回去吧。”赵业道。
“奴婢告退。”月下屈膝退下。
当她即将踏出书房大门的时候,又回头向里面那人望去,只见那人已经背过身,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守门人将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月下离开后,萧一再次进来,禀告道:“王爷,人已经昏迷过去。”
“弄醒就是,”赵业道,“难道还要我教你?”
“回王爷,用刑过重,属下担心那人熬不过,”萧一解释道。
赵业冷笑:“走,本王亲自去看看。”
萧一紧随其后。
二人走进密室,一股血腥味便铺天盖地而来,连萧一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赵业却面无表情,似乎对这种程度的血腥味儿早已习惯。
萧一看着走在前面无动于衷的主子,面容不禁更加恭谨。
此时密室正中间有一个人,双手被束于两边悬挂着,四肢瘫软,浑身血迹斑斑,脸被污迹和血迹交错覆盖,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
而那人眼睛一时睁一时闭,显然已经苏醒。
赵业坐在正对着那人的木椅上,盯着那人乌漆嘛黑的脸良久没有说话,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铁锈味交错着乱串,愈发浓郁刺鼻。
突然,赵业开口道:“听说你颇为倔强,什么都不肯说。”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那人道。
“在本王没满意之前,你说的任何话都不作数。”
“王爷想知道什么?”那人喘了一口气,虚弱地说,“王爷可别忘了,当初可是您,亲自将我送到她身边的。”语气中含着极浓的讽刺味道。
不错,这被悬挂着的女子,就是当年跟在夏子清身边的丫鬟桑梓。
桑梓的这句话无疑点燃了赵业心中的火,唤起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当初确实是他将桑梓送到夏子清身边。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深得她信任的丫头,竟然是王婉派到他身边的人,而且在他府中藏了十年之久都没引起他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