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华定了定神,道:“三天后我来拿和离书。”
饮歌久久地沉默,且不说魔界强大,单单凭借天尊一个人的力量,九重天也不是对手。他声音低沉,“否则呢?”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一直跟他耗着,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撂下一句话:“单打独斗或是两军交战,你选一样。”
眯眼瞧着她离去的方向,这柄簪子名叫“四月雪”,四月的雪,跟她的行事作风一样,总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漪华猜想,饮歌不会为了她一人而置九重天安危于不顾,夫妻和离,并非大事。
踏出逍遥殿,惊讶地发现紫菀竟然一直等在门外,她挺着大肚子乖顺地行礼:“妾身拜见天后娘娘。”
“你的孩子还没生吗?” 漪华问着,好像在嫌弃她不赶紧把孩子生出来。
“回禀天后,还没有,不过快了。”紫菀摸着引以为傲的大肚子,自豪地说。
紫菀虽法力低微,更无背景,但心肠恶毒至极,留着终究是祸患。漪华一直想着废了她的修为,让她滚回凡间继续当一颗普通的紫菀花,再也无法修成正果。念及稚子无辜,便让她在天上多待两日吧!
漪华离去后,三棱立刻小心翼翼地进殿,带人轻手轻脚又快速地把一地狼藉收拾了,想来天帝现在的心情并不好。
天帝站在窗前,脸色阴沉地可怕,三棱大气不敢出。自从先天帝和先天妃相继离世,这位主子仿佛换了一个人,人前还保持着原来的温文尔雅,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这半年多以来,众仙对先天帝之死和五十万大军的时候存有疑窦,众说纷纭,三棱当时是跟着去过九幽境的,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却不知主子为何不解释清楚,宁愿忍受众仙各种对他不好的猜测。
“陛下,天妃到了。”
“让她进来。”
这半年多是紫菀在九重天过的最舒坦的日子,高居天妃之位,一无太母为难,二无天后在上,身怀六甲,天帝看重,风光无两。。
漪华的归来意味着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要说天底下最了解饮歌的人,不是鹏举或者星眠,也不是漪华,而是她身边这个一直察言观色、谨小慎微的紫菀。
方才漪华和饮歌吵架的动静不小,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但至少能看出很不愉快、极其不愉快。再看看饮歌的神色,那不是简单的伤心失望,也不是单纯的愤怒悲痛,而是……动了杀心。
堂堂天帝,岂有被人欺负成这样的道理?
紫菀扶着肚子形式上拜了拜,柔声道:“姐姐不懂陛下的苦心,让陛下为难,妾身倒有一计。”
“说。”
紫菀悠悠道来。
饮歌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手指敲打着桌子,道:“爱妃即将临盆,本座只是不忍心你累着。”
紫菀微微一笑,“妾身只想为陛下分忧,定然不会出差错。”
饮歌特意嘱咐:“从你宫里找两个得力的人护你左右。”
“谢陛下,那妾身先告退了。”
饮歌点点头,目色深沉地看着她步履缓慢地离去。
三棱道:“陛下,天妃身份贵重,此事属下去办就好。”
“你不必插手。”饮歌说。
三棱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敢再多问。
“去把忍冬叫来。”
“是。”
忍冬仙君很快便来了,看到桌角出躺着的和离书,心中一紧,知道此时陛下心情不好,大气不敢出。
天帝站在一副山水画前,双手负后背对着他,语气平淡:“这些年众仙一直怀疑父帝和五十万大军的死,悬念太久就没意思了,给他们一点眉目吧。”
忍冬不解。
饮歌缓缓地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他们一个个争着要真相,好像跟他们关系很大似的。万物俱是蝼蚁,不值得放在心上,但有时候他们又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所以,他们看到的、听到的,必须是身在高位者想让他们看到、听到的东西。”
漪华回到魔界,先去武罗营巡视了一番,又处理了几件内务,一晃眼,已经是黄昏了。
“夕阳无限好,在九幽境里若不是有京墨提醒,当真要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绿柚笑道:“君上晚上想用些什么?”
“不用了,他们都在辛苦,我岂能肚子用膳。对了,我明早去看我爹,你去备些新鲜的瓜果茶叶,还有……总之你能想到的就都备上。”
“是,君上。”
她走到魔云宫外,道:“杜大仙君、苏先生,你们先去休息,我来护法。”
“不用!本仙君身体好着呢!”
“苏某不累,君上劳累一天,您去休息吧!”
漪华本执意要亲自护法,最终还是扭不过这二人,便回了拈花小筑。
她坐在案前,看着布局优美、充满少女气息的闺房,想到昨夜京墨在这里将就了一宿,她有些忍俊不禁。
昨夜月食,饮歌没有对付京墨,看来他对九重天的实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想起今日在逍遥殿对饮歌说的话,心里偶然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话说的太重,把他逼急了?
今夜月华如练,照进窗棂,她想:许久不曾回家,也该回去看看爹爹了。
正想着,被派出去一天的黄梨急匆匆赶回来,道:“君上,妖王说,昨夜月食,猜想君上一定是回来了,果果姑娘想念君上,今早便出门了。”
“什么?”漪华惊得站了起来,黄梨尚且能一天赶个来回,按照果果的脚程应该早到了啊!
“君上不要着急,妖王说特意派了属下保护果姑娘。”
“真要有人为难,那几只小妖管什么用!妖王作何反应?”
“妖王似乎受了重伤……”
原是她急糊涂了,昔邪在九幽境与天帝一战受了重伤,半年时间怕是恢复不过来。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想了一遍,最后劝说自己镇静下来,或许果果也想念爹爹了,顺路去凡间看看爹爹。
“君上!”
黄梨再喊时,魔君已经化作一缕烟飞走了。她脚程不快,尽力去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饮歌写的那首诗……当然是我写的,这首烂诗意味着我写打油诗的能力下降了很多很多。
第73章 星星之火
夜色里,整个花城的人都在广场上集聚,百姓们左手握紧拳头,右手举着篝火,冲着中间的高台喊道:“烧死它!烧死它!”
一只小白狗被绑在一根高大的铁杆上,它痛苦地嚎叫着,铁链紧紧绑着的身上被贴满了符咒,脚下是刚刚点燃的柴火。
项爹爹扑上去想要救下她,被村民拦住后粗暴地拖走。
“求你们了,她不是妖!求求你们放过她吧!”项爹爹救不下果果,只得跪地求饶,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 。
一个村民喊道:“你收养了个妖怪,会把我们全村人都害死的!”
另一人附和:“是啊,我们宽宏大量没跟你计较,你再这样我们就不客气了!”
项爹爹恳求道:“她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啊,也从来没有害过你们,你们放了它,让它离开再也不要来花城,行不行啊?”项爹爹痛心疾首地说着,双手捶着地面。
“哼!你偏袒妖怪,说不定你也是妖!”
“谁不知道她养了个妖怪女儿,每隔几年回来一趟,模样一点都没变过!”
“对,他们一家都是狗妖!烧死他们!”
烟熏火燎之下,果果被呛得失去了意识,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项爹爹用尽最后意思力气挣脱开他们的束缚,冲上铁柱前面,冒着被火烧的危险要把下面的柴火抱走。他年事已高,跌跌撞撞,手上被火烧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燎泡。
“你个妖怪!”一人上去朝着他的膝盖踹了一脚,项爹爹受不住力,跌在了地上。
“烧死你们!”又有一人踢了一脚,把他踢到了火堆一旁,
项爹爹被踢到了肚子,疼痛难忍,动弹不得,大火点燃了他的袖子,逐渐蔓延开来。
“烧死妖怪!烧死妖怪!烧起妖怪!”村民们一个个举着拳头和篝火,越喊越起劲,仿佛都想在杀死妖怪这件伟大的事情上给自己记一大笔功劳。
群力声讨,没有人敢出来为他们求情,谁如果被求情就会被视若同党,跟他们一齐被烧死。即便有人怀疑项爹爹不是妖,但转念一想,万一是妖呢?岂不是威胁到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