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讨厌她,恨她”,清少再傻也能看出惠妃对自己的不屑,就像自己不过草芥蝼蚁。可这能怎么办呢,自己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清少心有不甘,甚至一些阴狠奇怪的想法都在脑中跃了一番。
“好在王可成是个宦官,你倒也用不着自己生孩子,只是你这身体怕是很难恢复。不过我倒是给你带了许多补药,已经让小厨房煎上了。唉,这王可成要是真能出来,我定让他天天跪着伺候你”。
清少低头一笑。
谁谓相去远,隔此西掖垣。拘限清切禁,中情无由宣。
烛光冷案,三五本书卷。自清少当了典籍便开始留在鸿都殿,而原先负责鸿都殿的杨世怡则多去史馆翰林,亦或是在尚仪局统管各司。
女官的生活也算得上清净,白天清少留心听着鸿都殿的学士朝臣议论朝局。大概了解了朝中局势,知道了王蔼等人总与王可成为难,知道了朝中有以萧勉为首的一帮刚正不阿、直言进谏的老臣。
夜里清少则多翻翻文史典籍。宫里有诗会宴会,若是能以辞赋胜人可以得不少赏赐,总不能老抄李白的吧。
将养了几日,清少总算看起来不再那么面色蜡黄、形容槁木,这才让台狱的人给王可成洗个澡,自己又出了趟宫,给他带了些软和又保暖的衣服被褥。
清少知道王可成爱干净好面子,原先他若浑身是汗,必然要冲进浴室好好洗一番才肯见自己。如今在狱中必然是一身落魄,这要是被自己瞧见,他肯定得羞死,然后遮遮掩掩缩在墙角里。
清少正对镜梳妆,才收了脂粉盒子,就听一个小太监轻轻的敲了两下房门,然后后退一步低着头,等待屋里的人叫他。
“请问这位小公公是?”,清少见这小太监虽然个子不高,但长得真是白净可爱,一副乖巧男孩儿的样貌。只见这乖巧的男儿低着头,像是一副抹不开面儿的样子。
“我是二宝,是王少监的人,我见夫人、啊不,李典籍方才去了台狱,想必是要见王少监,我也想见他,所以......”。
“你就不怕被他连累?”
“我怎么会是贪生怕死的人?”二宝脸上挂着点不乐意,“当年我因为长得矮被人围着欺负,就是王少监把我拉出来的,还有我娘当时生病,也是王少监给了我钱,让我拿去给我娘看病”。
清少听着好生感动,“他竟这么善良?可我怎么听有人说他蔫坏呢”。
“那些人的话自然不可信!”二宝坚信自己少监坑的都不是什么好人,那都是他们活该。
“罢了罢了,我说笑的”。
王可成听到监狱的大门挪动的声音,可自己窝在好不容易暖热的草窝里并不想动。
“李典籍您请”,狱卒多多少少有些奉承之意,御史台的人只当李清少是后宫二妃拉拢的对象,是娘娘们眼里的红人,这些狱卒更是不敢怠慢的。
李典籍?宫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李典籍,正这么闭目想着,突然被一声“王大人,有人来看您了”给吵醒了。
王可成极不情愿的起了身,只见狱卒开了锁,一个穿黑斗篷的女子,手中提着三层木质食盒,身后跟着抱了一堆衣服被褥的二宝。
“清、你......你怎么进宫了?”
“王可成!”清少有点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直接就扑到王可成身上抱着他,好久才松开。
王可成心里有种难以言状的情绪,似有埋怨实则是过意不去,“你说你这是何苦,人都瘦了”。王可成摸了摸清少的脸,本最不情愿叫她瞧了自己这幅落魄样呢,被她抱住的时候就尴尬极了。可她千辛万苦来都来了,自己总不好再矫情。
清少打量四周,狱卒已经退下了,只剩下二宝还在身边,于是赶忙问到:“你快告诉我有关谋逆是怎么一回事?”
王可成环顾左右,低声道:“谋逆,我自然是没这胆子。可若说监管不力,我给朝廷写了十二封折子,可朝廷毫无动静,这折子定是被人给截了”。王可成说完有些后悔,自己说这么多干什么呢?她哪懂周旋朝局,告诉她岂不是平添烦恼。
“那你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不对付的人?”清少一副认真讨论大事的样子。
“我......”王可成犹豫了一下,然后装出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你在宫里就只当不知道我这个人,也不要多管我的事,就只中规中矩的待到二十五岁,然后自请出宫”,王可成扶住清少的双肩看着她再问:“答应我,好吗”。
清少自然明白这是王可成想让自己置身事外,免得冒险,“我也想装作对你一无所知,可连惠妃和淑妃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看我这令牌便是她们给的,所以和你过不去的人自然也知道你我的关系,你若不告诉我,那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你叫我怎么防”。
王可成心里有种“完了”的感觉,她怎么就被卷进这些事里了。王可成轻皱眉头开始说:“你得记住了......”王可成说了一大串人名,清少打起十二分精神往脑子里记,“除了杨世怡她们你也别想着结交谁,受人恩惠总是要付出许多代价的”。
清少听到后半句倒是笑出来,“可这么说来我也受了你不少恩惠呢”。
“什么恩惠?我们夫妻一体”王可成说完有些后悔,若是大难临头清少知道赶紧自己飞走就好了。
“对,所以才要有难同当”。
“你”,王可成也不管那么多了,只想抱住眼前的人,又带着幽怨的语气说:“你那日怎么就不将我推开,不然、不然还好再嫁”,这件事王可成耿耿于怀好久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们从卷心记回来,然后酒楼栏杆掉下来,但你想都没想就护住了我,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可能再推开你了,除非......”清少故意调皮了一下,感觉怀里的人身体有些不自在,这才继续说:“除非我来月事了呀”。
王可成赶紧眼睛往上翻一翻,生怕眼泪又下来了。“可、可我要是死了,那你该怎么办?”
“那我就把你埋在我的院子里,天天往你坟头上泼洗脚水”。
“还怪会落井下石”。
“那是”。
王可成想,要是自己死了真能被埋在她院子里,那她就算是泼泔水自己也认了。但王可成求生的想法越发强烈,他指望着高存绪能早日得胜还朝,盼望陛下详查此事,这样就能被放出来与清少继续过日子了。可这希望不久后还是落了个空。
两个月后,平成长公主不满于第二任驸马的生活习惯,于是设了个局,演了一出公主将驸马捉奸在床的戏码,驸马流放,平成则又回到大明宫中。恰好回鹘与高丽的使臣又来朝拜君主,承祐帝一高兴,在兴庆宫设宴,命四品以上朝臣携妻儿同来享乐。承祐帝人到中年,越发喜欢热闹。加上外来使臣争相叩拜献礼,前朝后宫常言盛世英明,承祐帝难免对往昔励精图治的成果沾沾自喜,不知不觉有些懒政,耳朵也听不得那些尖锐的谏言了。
宴会当日,金吾卫引皇帝车驾,北衙四军穿金甲持长戈为仪仗,缓缓驶入兴庆宫。卫尉张设,光禄造食,待皇帝坐定,内官拉开帘幕待百官朝拜。
到底是大虞的国宴,负责传菜添灯的宫女宦官都是有职位的。而清少作为女官则站在一众嫔妃身后,宫中宴饮常有应制诗,有些嫔妃做不出来诗词便只能由女官们代替,若是写的好了,自然是重重有赏。
太常大鼓,藻绘如锦,乐工齐击,声震城阙。一曲毕,众人皆陶醉其间,皇帝一挥袖,让群臣外使都随意些。王蔼起身走进嫔妃一侧,先给各位娘娘行了一礼,而后对着她们身后的清少说:“敢问李典籍一句,你与在台狱中的罪犯王可成到底是什么关系?”王蔼故意将声音提的高些,生怕清少听不见。而席间的人顺着王蔼又全都看向清少。
“王可成是否为罪犯还有待商榷”,清少在众目睽睽之下没紧张的冲口说“他是我夫君”已经算是双商的进步了。
王蔼冷笑一声,“好,那你说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我喜欢他”,话音一落,倒也引起一些哗然。
“他一介宦官,如今又落了难。这样吧,不如你跟了我怎么样,做我的九姨太,这块玉”,说着王蔼结下腰间玉佩一只手拎着绳,“就当做聘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