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野(74)

她似乎是用着最后一口气说完,擦着泪走向卧室,关上了门抵着门后,咬唇无声的哭泣,一直到外头交谈声与脚步渐弱到鸦雀无声她才肯放声大哭。

她目光盯着破洞的镜子,背靠着门缓缓滑落,泪水湿湿的滚落,屋内无光冰冷且凄凉着,纪柯抬手捂着抑克不住的流泪的眼睛,窝进膝盖里浸湿在校裤上,泪水意外的凉彻,像是凉进了她骨骼里。

不知哭着多久,眼里没了泪只能哑着嗓子哭泣,心痛着,脑袋也晕乎乎的,她也搞不通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说话的时候这么痛快,这会倒是觉得不能接受了,他抽烟喝酒,又照顾不好自己的,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他拼命守护自己的身影,她就觉得自己不行了。

她离开不了他。

他那么优秀,生在深渊之处,好不容易看着他成了炽盛似阳的光却要离开了,她舍不得。

她喜欢他一直发光的,她想一直看着,不想缺席少年万丈光芒四射的每一部分。

可是…以后她都要错过了,她再也看不到冬日里为她奔波买糖的少年,再也见不到他的冷眼吃醋,再也不能亲他摸他了。

就像新芽在没有光的日子下度过每寸黑阴,慢慢销毁至死亡,需要不断提取炙热骄阳与蔚蓝清水才能存活。

她永远也忘却不了逆流至上在平镇冷艳恣肆的少年,对她有一颗完完全全诚挚的心,是唯一一个肯为她努力奔驰赴汤蹈火的人。

这么惊艳的人,是这一生都忘不掉的。

☆、chapter54

气雾似轻纱,露水攀延在新孕育出的嫩芽顺角悄悄滑落,气息浓厚带着清晨间的微涩,纪柯背着书包,在门边靠了片刻,目光暗淡向前抬步,不知道是不是她没吃早餐的原因,嘴里是涩涩的苦。

每天目的地都是相同的,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照常早点,上学,但唯独今天纪柯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要停个几秒,望着历历可见烟火气的小镇,满脸眷恋与不舍。

她想起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对什么都不习惯,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想逃离。

可后来她遇到一个人,想法皆变,是非扭转。

那个不羁狂妄的少年,像一个躲藏在世间冷艳的神明。

为她复苏,为她变换,却也护她,捧化为神。

他坚定,拥有最为桀骜的坚韧力。

是纪柯找不到,最独特的那个。

寒风徐徐,盛临街还是那个盛临街,只是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行走在屋檐下的纪柯,压制不住心境,低压着头,无声蹦出几颗泪珠,慢慢又将消极的情绪控化住,微微仰起头继续向前走。

走到盛临网吧不远处的路边缘,她愣住了神。

一场熟悉的场景以及人物迅速在脑海里重现。

沉重脚步的渐停,目光也随之定住。

白茫茫的雾气中,少年削瘦俊丽,蹲在霓虹灯下眉间潜着若隐若现的戾气,眼睫低垂,几分阴郁的冷气迎着脸,侧脸沉着冷清,咬着一支烟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倦怠的丧意。

晨阳被雾气隐蔽,看上去很像是一场云里雾里的白日梦,纪柯掐了掐手心,感触明晰,所以这不是梦。

如果是梦的话,她甘愿困住,在这暗色雾脓的梦幻中与他长存。

她抬头看着陈旧闪烁的灯标牌。

记忆迂回,第一次在这撞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风高深夜里,当时好像因为怕他,还逃了来着,最后还是被他抓了回来。

第二次也是一场夜,只不过那天下了雨,细雨淋漓中颓然寂静,就像现在这样。

看见这样的他,纪柯就很想哭。

强忍了很久的热泪在眼里打转,就这么不争气的满溢涌出,她迎着凉风向他跑去,思绪放空,她什么也不想管,就想抱抱他。

细弱的哭声在晦暗无人的街上漾起。

沉浸在情绪中的少年抬起头来,眸子沉沉,看着眼前哭泣抽鼻的小姑娘。

他一愣,嘴边的烟下沉,游神了一会儿站起身,定定的注视着少女朝他展手抱个满怀。

熟悉的气息扑了上来,暖意绵绵任意穿行着整个身子,身上的凉意渐退,小姑娘身上炽热的温气是遮盖不住的香甜、细腻。

贺钦凡闻到这味眼圈发酸,松开嘴边的烟,烟雾与烟灰飘落掉到了地上。

他闭上眼将疲惫放松,下巴抵在少女的右肩上,出声低缓:

“你怎么才来啊……”

少年声音很沉,有割裂般的哑,又浅带着倦怠且神伤的语气,满是无奈与丧气的在耳边盘旋,给纪柯感觉,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

顿时心里一紧,仿佛指腹被刀割了一下。

她抬手擦了把泪,抬起右手轻摸着他的黑发,出声很细微哑哄声:“这不来了嘛。”

贺钦凡睁开眼,搂着她的腰抬起头来,低眼看着眼眶微红的姑娘,抬手屈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嗓门哑哑道:“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纪柯顿时一僵,垂眸:“…我刚出来,就看到你了。”

贺钦凡看见小姑娘闪躲的眼神,没追究什么,只是很轻的“嗯”了声,然后松开放在腰间的手,转手拉着她发凉的手腕进了对面一家包子铺。

清晨四五点包子铺没什么人站位,贺钦凡要了两个豆沙包和两个肉包,拉着她离学校不远的公共椅上排坐了下来。

纪柯全程由他牵着一声不吭,思绪沉淀不下,一直到贺钦凡拿着包子捧在她的面前她才回过神。

“不吃吗?”贺钦凡咬着包子,声音闷闷的,举着包子的手对着小姑娘的嘴边晃了两下。

纪柯看着她最爱的豆沙包,心子一沉,眼泪又开始打转。

他那么好又那么细腻,要她怎么离开。

她收了收情绪,对准包子咬了一口,不料泪泉关押不住失控的掉了两滴。

贺钦凡垂眸看着虎口的泪水,目光滞住。

小姑娘的泪是滚热的,烫手又及其刺心,直直的将他刺穿,内心隐藏着许久的情绪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拉。

他拿开咬着的包子,将两个包子放进桌上的袋子里,撇向另一面深吸了口气。

阳光不知从何时露面,雾气散开,盛临街也随之热闹起来,路上多了些形形色色的人们,橙黄色的光是挡不住的刺眼,刺得贺钦凡眼睛深痛。

气氛压着。

姑娘的哭声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着,微弱的克压着,贺钦凡一点不差的听得很清楚。

他眼眶渐红,回过身不敢看姑娘的眼睛,深深地抱住她。

昨夜夜里他其实一直都在,只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未露面。

在深夜呆惯的贺钦凡,头一次觉得夜是冗长的。

长夜乌黑漫漫,月色照明,对话,少女的哭声,他记得很清楚,也听的很清晰。

最后一句“好”像是压死他心中最后一根稻草。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走。

因为姑娘哭了,哭声回荡在窄小的巷子里,很响很大声,哭得他心肝疼。

他始终没进去。

直到哭声停止,默默随风退场。

人人都说他淡薄无情,像个人冷血动物,可他知道自己对纪柯是什么感觉。

从恨意中滋生出来的致命点,是无法忘却的,他被治愈了,在兵荒马乱无光的日子里,纪柯成了他这一生渴望不可及的光。

好的,坏的,他都想要带,到死也要带着。

就像生了根一样。

他只要她一个,所以他不会放弃,就是觉得有些恼火。

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赌气,不问多久,考什么大学,会不会回来,就是想赌她会不会亲自说,可她却只字不提,闭口不谈的。

他亲手将晦暗惨淡的人生剥开一条裂缝,让她渗入,脆弱的壳也毫无遮拦的向她摊开,可她却要抛弃他走了。

还想走得不明不白的。

想到着贺钦凡无奈轻笑了声,他抵着嗓子低沉且哑着:“纪柯,你有本事就对我再狠点…”

纪柯立即停住了哭声,稍稍抬眼抵上了少年的目光。

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了。

她思考了下,觉得应该是纪大伟找上门的,不然是不可能知道。她昨晚想了一晚上,没打算说的,因为让贺钦凡知道她要走的消息,估计会发疯。

“是不是我爸找你了?”纪柯一口笃定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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