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四周依然大雨倾盆,怎么只自己这里淋不到。胤禛疑惑的转身打量,原来他的身后立着一个三寸大小的小豆丁,双手高高举起一片硕大的芭蕉叶,为自己挡住了这瓢泼大雨。
胤禛打眼一瞧这小娃,立即心生喜爱,心里涌气一股血脉相连的熟悉感。细细打量她,见她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穿着大红色的肚兜,脚上和手上都带着两对银环,还有这孩子浑身白嫩嫩圆嘟嘟的,眉眼间像极了南嘉。
他刚想开口问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却突然雨过天晴,乌云散去,太阳从厚重的云层间隙中缓缓露出真容。阳光照耀在他背后的森林里,折射出万丈光芒。他身旁的小娃也不知何时到了林间,他放眼瞧去时那小娃犹如林间小鹿一般一跳一跃的消失在丛林中……
他从梦中惊醒,心里瞬间有些空落落的。他想梦中的那孩子该本是自己的小格格,是自己和南嘉的小格格,所以这孩子才在梦里救了自己。
果不其然,南嘉终是怀孕了,算着日子可不就是自己做梦的那些日子才有的么。这便是对梦境里的应验,他的小格格就快出世了。
南嘉这胎开头怀的算是轻省,怎料三个月一过,反应立马激烈起来。不止有孕吐反应,同时还伴随着头痛头晕,甚至浑身开始发肿抽筋。吓得胤禛立马召徐太医常驻贝勒府,甚至再不许南嘉出门,连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也做主免了,只让她每日卧床养胎。
幸好徐太医给南嘉把脉,诊出的结果是母体健康,胎儿生长状态良好。胤禛这才放下了心。不过为了让她每日多吃些,便吩咐苏培盛多搜罗些孕妇能用稀罕时蔬。
这可把苏培盛为难的不行,实在是侧福晋的口味太难把握了,今日能吃的明日就不一定,日日情况不同,没个定性。
好在这般折腾了几个月,等翻过年,南嘉怀孕到八个多月时,这些症状便慢慢消停下了。
第91章 发难
辰时正,四贝勒府正院的偏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今日是五月初一,给乌拉那拉氏请安的日子。
宋氏小心的瞧了一眼上首的乌拉那拉氏,状似遗憾的道:“好些日子没瞧见侧福晋了,原以为今日能见到呢。”她说完笑了笑又疑惑道:“侧福晋不会是想在这胎落地之前都不打算给福晋请安了吧?”
武氏自怜的笑笑,接口道:“有什么办法呢,侧福晋怀胎可比咱们这些人金贵多了,说起来自孩子上身就没来过了。”
李氏轻蔑的扫了她一眼,哼道:“什么咱们她们的,这没怀过胎的知道些什么金贵不金贵的。”李氏本也是乐意听别人讥讽南嘉的话,但武氏却一句话贬低了所有人,她自然就不乐意了。
武氏被李氏怼的面色涨红,嘴里喃喃的说不出话来。乌拉那拉氏见此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钮钴禄氏瞧了瞧她们两人,微笑着开口道:“听说侧福晋的这一胎怀不甚安稳,整日用不下饭。侧福晋肚子里怀的是贝勒爷的子嗣,贝勒爷自然紧张,这才亲自开口免了侧福晋的请安。好在算着日子眼看着就要生了。”她这话看似是为南嘉辩解,实则是火上浇油,明里暗里指出了胤禛对南嘉的宠爱太甚。这落在旁人耳里可不就引起了嫉恨么。
果然李氏冷哼了一声,讽笑道:“侧福晋的哪一胎安稳过?别人怀胎都是越发勤勉,偏她就矜贵,仗着爷的宠爱连福晋都不放在眼里。”
耿氏听着众人的话,只觉心里痛快极了,她对南嘉嫉恨已久。在她看来自己进府这么久,还从未承宠过,这一切全拜索卓罗氏所赐。
她附和李氏道:“是啊,咱们府里的姐姐们也不是没人生养过,怎么只侧福晋就这般恃宠生娇。”然后又抱怨道:“还没怀孕就霸着贝勒爷,好容易怀上了吧,依然是这做派。姐姐们算算,这都多长时间了,贝勒竟是从未进过咱们姐妹的屋子。还有啊,”她看了看一旁的钮钴禄氏,有些同病相怜的道:“最冤的是我和钮钴禄姐姐,不知哪里对不住侧福晋了,刚进府侧福晋就截走了爷,到如今我和钮钴禄姐姐还是处子之身呢。”
她这话一出,钮钴禄氏瞬间羞红了脸,这样的事府里谁不心知肚明,可大家到底是闺阁女子受过嬷嬷教导,因此谁也不会将这事大喇喇的说出来。
偏耿氏仍然不知所觉,对乌拉那拉氏继续道:“福晋,妾也是正经的大选出身,贝勒爷却连碰都不愿意碰妾,落到如今这般地步,还请您为妾做主啊!”
此时,不止钮钴禄氏,在坐的诸人刚刚还能巧舌如簧,这时也都一个个的瞠目结舌起来。
乌拉那拉氏出言呵斥道:“耿格格慎言,后宅妇人最忌口舌抱怨。”然后毫不客气的训斥道:“贝勒爷不喜你伺候,那是你无能。你不仅不思悔改,还敢狡言善辩,甚至当众污言秽语,如此成何体统。”
她这话不仅训斥了耿氏,而且连带着钮钴禄氏也受到了殃及,甚至在座的各位人人都有被影射到。毕竟,胤禛是谁的院里都不去的。
钮钴禄氏勉强压下心里的羞愤,随着李氏她们起身请罪:“妾知错,还请福晋息怒!”
乌拉那拉氏见此情景,心里满意。面上却露出个无奈的神色,安抚众人道:“行了,我知道你们的委屈,可贝勒爷向来乾刚独断,如今宠爱索卓罗侧福晋,便是我也不能说什么的。”
这样一示弱,果然众人的心里都好受了些,之前打算逼着乌拉那拉氏去胤禛跟前说话的心思淡了不少。
乌拉那拉氏继续道:“不过,这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只要你们和顺谦卑,时日长了贝勒爷自会看到你们的好。”
可她们还要等待多久呢。侧福晋如今盛宠,等她失宠还不知道要等到哪日去。
女子花期短暂,如武氏这般年岁的眼看着就要韶华逝去了,若是有个孩子,哪怕是个格格,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了依靠。可她偏是一回也没怀过。这些年看着其她人一个个的生,她心里的悲苦只能自个咬牙咽下去,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垂泪,可到了白日里依然得强颜欢笑。
乌拉那拉氏抬手让众人坐下,看着她们一个个蔫了神,心里冷笑,面上却严肃道:“今日耿格格言语无状,虽是因着受了委屈,但本福晋也不能轻纵了你,便罚你将《女诫》《女训》抄写二十遍,什么时候抄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是禁足加抄书。不过是一句抱怨的话,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重。众人的神色一下子就绷紧了。
乌拉那拉氏接着道:“你们是贝勒爷的妾氏,一言一行都是咱们府上的体面。还望你们能记着耿格格今日的教训,日后谨言慎行。”
众人听罢忙礼起身道:“是,妾等谨遵福晋教诲。”
请安过罢,李氏扶着青嬷嬷的手出了正院。路上,冷笑着道:“福晋今早这出戏唱的可真好,软硬兼施,不仅打消了咱们心里的怨气,还连带着处置了闹腾的最欢的耿氏。”
青嬷嬷皱眉道:“格格,奴婢瞧着福晋的手段更甚从前了。今日这一番连消带打,终是将嫡福晋的威仪重新竖起来了。”
李氏感慨道:“到底是索卓罗氏看得远,当初愣是把着手里的权柄不松手,如今只在自个院里就能让福晋忌惮三分。不像我,到手的权利生生扔了,今日乌拉那拉氏一出招,我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青嬷嬷劝道:“格格何必妄自菲薄,侧福晋不过是仗着身份便利罢了。”
“嬷嬷何必哄我,”李氏道:“我如今瞧着也算是明白了,在这诺大的府邸里,没了贝勒爷的宠爱就什么也不是。”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接着又不甘道:“终究是我时运不济,碰到了更美貌年轻的索卓罗氏,这才失了爷的心败下阵来。不过,福晋说的对,花无百日红,府里如今年年进新人,我便看着她索卓罗氏容颜衰败时,会不会落到如我一样的下场。”
……
藕香院里,南嘉坐在软榻上,身上穿了件家常的夹袄,腿上搭着薄毯。常胜站在她面前低声禀报着什么,仔细一听,正是今日早晨李氏她们在正院请安时的情形。
听罢乌拉那拉氏对耿氏的处置,南嘉语气淡淡的道:“耿氏这是被当了那只杀鸡儆猴的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