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猜错,凌离现在应该去了她来的实验室。”
“她不是要把自己送回去,她是要去送死。”
“如果你更喜欢一具再也不会醒过来的身体,你可以先在这里等着上菜。”
哀莫大于心死,凌离若不是绝望丧失了所有求生的意志,怎么可能选择…去奔赴和洛霆一样的下场。
甚至是在她知道实验会失败,根本不可能回去的情况下。
洛闻言没有多等,颤巍巍站起来,“我……我去看看。”
说完包也忘了拿地,着急跑出了包厢。
景闲之把眼镜戴上,看了眼她椅子上的包,拿起来,叫上小乔,“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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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闲之用了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郊外的实验室。
和她预料的一样,凌离的确是来了这边。
实验区的灯还是暗的,但黑暗中,隐约能听见机器的嗡鸣声。
这里只有一个人。
凌离躺在实验床上,双眸紧闭。
但她手轻轻放开,耷在床上,没有紧张,反而是一副闭目待死的宁静。
凌离也许是想在一个安静黑暗、无人问津的角落悄悄死去。
小姐厌恶她,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具小姐喜欢的人的身体还回去。
至于她,本来就不该再活着,现在就彻底消失的好。
洛闻言紧挨着床边掰她头上的装置,什么都没想,好像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景闲之在控制台把机器停掉,走到实验床边,把凌离身上的装置解锁,一件件取开。
洛闻言一直叫凌离,但凌离没有醒,紧闭的双眼看不出丝毫生机。
凌离手臂上那条最长的伤口也不知道怎么裂开了,血从绷带里渗出来,绷带全部被染红,湿得像刚沾了水的帕子。
洛闻言把昏迷的凌离重新送进医院。
医生检查完说是凌离用力过度导致伤口的缝合线开裂,但还没有查出来她昏迷的原因,需要进一步用仪器排查。
洛闻言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担心和巨大的恐惧从哪里来,好像马上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只要一想到,她的心便揪成一团,剧烈泛酸,又恨不得时间能够回溯。
洛闻言抓着景闲之问凌离的实验到哪一步了,她的意识还在不在,还有没有救。
“不在了。”景闲之镜片反光,但镜片下的眼神很平静,宛如一潭死水。
“我们赶到的时候实验就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她的意识被抽走了。没救了,机器无法逆转。”
“她已经消失了。”景闲之说,“不过这样也好,她本来就是死掉的人。现在这具身体只属于以前的凌璃,她不会再回来了。”
洛闻言所有动作陡然滞住,一瞬间,像心底某一角轰然崩塌。
她抓着景闲之的手还没松,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卡壳似的抬起头来,眼前已经模糊,脸上流过的泪痕宛然,眼角的湿润还在不断汇成水珠往外溢。
泪水断了线似的不受控制,比洛闻言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地往外涌。
她把手收回来,慢慢蹲下,一下忘记了洛家女孩子的修养,忘记了名流该有的风范,忘记了她是最不喜欢别人看自己笑话的大小姐,抱着膝盖深埋着脸,哽咽抽泣。
心底仿佛被抽走一块什么都无法填补的空缺,连带着整颗心也一点点,支离破碎。
洛闻言忽然想起凌离拥抱她的样子,凌离亲她的时候眼底为她着迷的样子,凌离眼瞳倒映着天上的星星,牵着她说要把她刻在身上的样子……越想,她的眼泪就越掉得厉害。
其实哪怕她害怕这些都是假的,但心底还是好难控制的,好喜欢凌离。
即使她明明知道凌离起初只是想骗自己,可是……
她宁可自己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宁可凌离永远骗着她。她哪怕就当一个永远蒙在鼓里的傻子也好,也比凌离真的就这样…从她身边消失的好。
她好像…还没有做好,凌离真的离开她的准备。
“没救了”这个声音再一次撞进脑海,洛闻言陡然脱了力,连带眼前也发晕,失了平衡地要跪在地上。
景闲之在她倒下去之前把她扶住。
“我记错了,那个实验才刚开始,她只是意识动荡昏过去了而已,休息一阵自己就会醒过来。”
洛闻言猛然抬头,湿润的眼睛望着她。
景闲之的脸色好平静,就好像真的只是不小心说错。还找补了一句,“记错了,不用哭了。”
洛闻言撑着她站起来,又立刻甩开她的手。想到这些年被骗的时候也不计其数,但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生气。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是不是??”洛闻言几乎有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推她的肩也推得很用力,“景闲之!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你!难道你觉得你很幽默吗??你是不是有病!”
“有病啊你!”洛闻言何止想骂她,大起大落下,打她的心都有了。
她实在想不通这种玩笑有什么好开的。
她被骗得像是,心跌落深渊,掉进冰冷刺寒的死水。
景闲之踉跄了半步,直起身子重新站好,依然语气沉静,“你认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洛闻言,我想在刚才那几分钟里你应该想明白你的心意了。究竟喜欢的是她,还是只是因为喜欢以前的凌璃。想清楚了,再好好做你剩下的决定。否则早晚有一天,她真的死心要离开你,我也会拦不住。”
其实景闲之在抽走洛霆意识的那时候,便早有预料会有今日这一刻似的,在离开之前,悄悄更改了实验的程序。而凌离今天也的确没有发现。
景闲之:“至于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可以给她一些机会。不见面永远不能解决问题。”
“我要先走了,小乔的假期时间不多,我还有别的事。”
“等,等等。”洛闻言挂着眼泪拉住她。
“不是故意推你的。”洛闻言好像有点明白了她的用心,支支吾吾愧疚地说对不起。
“和我道什么歉。”景闲之笑。
洛闻言吸了下鼻子,声音依然掺着哽咽,“那你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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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离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死,睁眼竟还是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第一个念头就是再回实验室去,重做那个实验。
她还没去细想实验为什么会失败,一看自己还好好的躺在这里,脸上都是掩不住的、从心底漫上来的慌张。
她要赶紧回去,回去把自己送走,她答应小姐的。
要是小姐发现她还活着,一定会以为自己又骗了她,会生气,会更讨厌她的吧。
可她这次没有骗小姐。
没有再骗小姐了。
她要在小姐没发现之前尽快赶回去。
她跳下病床,耳边却忽然响起叮当声,迈了一步后无法再动,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铐住,连在了床头。
凌离蹙眉,扯动手铐,又四下找利物企图开锁。
她不能留在这个地方,她怎么能还活着,万一,万一被小姐看见……
正在她企图挣开这个锁铐的同时,景闲之推开病房门进来。
景闲之:“醒了?为什么寻死。”
凌离看见是她,反问:“为什么救我?”
顿了顿,她声音放低,“求你让我回去。”
“我也不想管你,如果不是现在你还有用。”景闲之拿出钥匙,丢进她手里,“你不想再帮洛闻言的话,可以马上走。不过她最近可能有危险。”
凌离捏住钥匙,没动地望着她。
景闲之知道这已经拿捏住了她,把剩下的话慢慢讲出来,“洛霆有一群残党,洛家害他们没了饭碗,这群人一直都在想办法报复。言言她确实有个新的贴身保镖,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很了解洛霆这类人的手段,我对她不放心。”
“你不想负责的话现在寻死我不会拦你,但科研所调遣我下个月出国,接下来很多事情我没办法保证。”
“昨天我告诉洛闻言你已经远走了,她没说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再保护她一段时间,至少等我回国。”
凌离的确见过洛霆的党羽,但怪就怪她住院太久,景闲之又有意欺瞒,令她并不知道那些残党早已被洛启耀暗中肃清。
她很快信以为真。
凌离攥着拳,沉默半晌,忽然把锁铐解开,“小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