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张皇后和她的表哥有染。”
万彦冀呆了,就这?适才还期待闪着光亮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来,语气稍有些不悦道:“我还以为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那些内里的污糟事。就算扳倒了张皇后,只要崇王的根基还在,还得皇上的宠爱,那也只是不痛不痒。”话音落地,他就在心中想着,女人果然就是女人,想的事还仅限于内宅争斗。
“贤弟莫要轻看了这内宅之事,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道。若说男人们的权利争夺是阳,那么内宅之事便是阴,阴与阳本就是相辅相成。”
“那嫂嫂打算如何做?”他问道。
杨依梦冷笑一声:“张皇后和她的表哥有首尾,就不会有人怀疑崇王殿下的身份么?我想五爷调查这件事,也是想抓到崇王殿下的身世把柄,只是天不遂人愿,他如今被皇上软禁。我们虽然无法证明什么,但只要这风声传出去,不论崇王殿下是不是皇子,他的联盟自然会不稳,拥戴他的大臣们也会好生思量一番,一个没有皇家血脉的人,谁还愿意推他登上皇位?人和人的信任本就难以建立,又牵扯上了权势利益,各有各的心思,各怀各的鬼胎,如此攻心之计必定百发百中。”
“如此一来不仅松动了崇王那边的势力,又让皇上转移注意力,便给了我们自己人充分的时间,若是趁此机会夺下大权也不是不可能,但要想个完全之策……”万彦冀宛如醍醐灌顶,滔滔不绝,看杨依梦的眼神便更加重视了。
不是晟明哥瞎了眼,而是他有眼无珠看轻了嫂嫂啊!
杨依梦心中稍安,也不枉费她废了这么多的唇舌:“之后的事还得贤弟和怀王殿下定夺,再多的事也不是我这个后宅妇人能够插手的了。”
万彦冀显得异常的兴奋,忙道:“多谢嫂子提点,我这就去同怀王殿下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杨依梦笑着点头,只要怀王尽快登位,顾煜才能够脱离危险。
他们本想就此散去,万彦冀刚将杨依梦送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大喊:“快看啊,皇宫内着火了!”
两人齐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跑到窗边,推开窗子朝皇宫方向张望。福德酒楼有三层,他们正好就在三楼的位置,皇宫西北角燃起的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足见火势之大。
杨依梦紧紧握住拳头,面色惨白,心中忐忑不安,嘴里不停喃喃道:“那火烧的该不会是……顾煜吧……”
发生了太多事,先是皇上皇后逼迫,后又有宫中失火,这一切是巧合了?她倒是迫切希望,这一切都是巧合!
杨依梦的话被万彦冀听在耳中,他忙安慰道:“不会的,我从小到大去过无数次皇宫,那个地方不过是个废弃的宫殿。”
听了这话,杨依梦心中稍安。
二人分别,杨依梦又按照来时的路线小心谨慎的回了定国公府。谁知她刚刚回到定国公府,宫中就来了人,宣读皇上旨意。
她怕自己溜出去的事漏了陷,来不及重新梳洗,随便换了身衣裙就去见了传旨太监。
匆匆忙忙去了花厅,便见大房一家早就到了。见人已经到齐,太监展开圣旨,顾家众人跪地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顾煜忠心爱国,在朕有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救朕逃出火场。怎奈天妒英才,不幸身殒在大火之中。朕痛心疾首,感念定国公顾煜舍身救主的忠心,追封他为异姓王,钦此!”
漆黑寂静的夜中,那宣纸太监的声音异常刺耳,扎的杨依梦的心流血不止。
顾煜他……死了?他怎么可能死呢?
她不信!她不信!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奸计,用来打击他们顾家的奸计!
直到太监让人将顾煜的棺椁抬进来!
虽然尸体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但身上还有几处好皮。他腰上挂有一块刻有邵字的玉佩,和那块与她凑成一对的龙形玉佩,还有……还有独属于他的特征,左胸前的那块深红色的胎记。
“夫人,皇后娘娘可怜你们孤儿寡母没人照料,打算将您接进宫里去生产。等定王爷下了葬,您就准备着,届时宫里会来人接您的。”那太监临走时,对杨依梦说了这样一番话。
此刻的杨依梦悲恨之情涌上心头,根本没空去细想。痛苦侵蚀她的全身,她想要哭,想要大喊,可不知怎的这喉头就像是卡了东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断了气般的难受。泪水断了线似的控制不住的往外流,滚烫滚烫的。
“顾煜,你就这样离开我了么?你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她嘴里念叨着,声音越来越小,话说一半居然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夫人!”
“五婶!”
众人惊呼出声,有些真心,有些假意。但这些,杨依梦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了。
幸好御驰一直跟在她身后,稳稳地接住了她。
第六十五章 昏迷 顾煜死了,他没了,……
杨依梦知道自己晕倒了, 翠喜等人在旁唤着她的名字。可她不想醒来,心中一片荒凉。
顾煜死了,她就像是失去了挂在黑夜上的那轮明月。失去了光明, 失去了希望。
忽然间,黑暗中亮起了烛光。烛火跳动, 映出的是顾煜的身影。他好像坐在轮椅上,不停的咳嗽, 声音由轻到重, 又由重到轻。
听错谁的声音也不会听错他的, 这就是顾煜的声音!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到顾煜面前。紧紧地抱住他再也不撒手,活他们一起活, 死他们一起死!
可跑了许久,近在咫尺的人却远在天边,想要碰却碰不到。
烛火中的影像似乎发生了变化,翠喜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杨依梦的视野中,那影像中的人和事, 都是上辈子所发生的。
翠喜向顾煜微微屈膝行礼, 回话道:“五爷,梦姨娘昨日被少奶奶打骂, 打伤了额头。少奶奶用杯盏砸的, 碎瓷片插到了肉里, 伤口深的吓人,恐会留下疤痕。”
顾煜微微蹙起眉头, 想也没想把放在袖中的药膏拿了出来,送到了翠喜手中。
“这是我调配的止血药膏,对恢复伤口有奇效, 还不会留疤。”
翠喜展颜欢笑,忙接过道谢。临走时,又听顾煜嘱咐道:“以后梦姨娘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同我说,我安□□过去,就是为了护她周全。”
眨眼的工夫,画面再次变幻。
这次的景象是定国公府的花园,那时的她心中堵闷,每每被顾端良冷落,她都会来到花园中赏赏花,透透气。顾煜坐着轮椅躲在假山后边,好似在偷看着什么。杨依梦仔细看去,他偷看的是上辈子的她。
花园中摆着几坛西番莲,每日都有宋氏指定的小丫环为它浇水施肥。听说这花是北邬国的国花,极其娇气,晒多了不行,晒少了也不行。正因为照顾起来极其讲究,存活下来的也没有很多,渐渐就变得千金难求极其珍贵了。
“翠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西番莲么?”她问。
翠喜想了想,回答道:“因为它漂亮,珍贵,千金难求。”
她摇头道:“不是,我喜欢它倒不是因为它有多漂亮,有多珍贵,而是因为它娇气。总有人将他养在身边尽心照顾,小心呵护,有人疼,有人爱。哪像我啊,就如那墙根边长出的野花,无人理睬,还嫌它占地方。我其实也想活成一株西番莲啊。”
听了这话,翠喜鼻头发酸,唤了一声:“姨娘。”
她摆摆手,也没了看花的兴致,起身便回了住处。
这一切顾煜都看在眼里,回去他就让人收购西番莲,养在自己的院子里。小心照顾,尽心呵护。起初他还是兴致勃勃,可到了后面他就颓了。捧着个花有什么意思,那人终究不属于他。他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在院里种花相思,将院名改成惜梦阁暗流爱意。
他不敢展露,因为那是侄儿的妾室。可又不甘心,希望她能够发现些蛛丝马迹,注意到他喜欢她。
见到这一幕,杨依梦泪如雨下。她每每问起上辈子的事,顾煜总是笑着揭过,好似他的喜欢轻飘飘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些事就算她早就猜到,知道院里的西番莲是为她而种,惜梦阁的名字也是因为她。可当她亲眼所见顾煜上辈子的爱而不得时,她这颗心就好似被人挖了一块,又空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