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宗仁一袭白袍,他眉头略蹙,拂去掉落在肩膀的一片竹叶,试图和曲昭商量,“曲昭妹妹,长幼有序,这样有违良序,不好吧?”
曲昭立马板起脸,敲打他道,“宗仁,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学,一起回府,休沐日带你去集市里玩,带你认识我的朋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再说了,你打的过我吗,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姐姐。”
“......好吧。”宗仁答应的有点勉强,他跟在曲昭后面,“那,昭昭,我回学堂把书篮拿上,我还有课业没有做完,要带回家里做,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府好吗?”
曲昭停住脚步,扭头看着宗仁,眯眼问道,“你叫我什么?”
宗仁重复喊了一遍,“昭昭。”
“叫姐姐。”曲昭很是霸道,“你现在就叫一遍,我要听。”
宗仁不知为何脸红了,他的手指扯了扯袖口,最终还是在曲昭的逼迫下,很轻的说了声“姐姐”。
“唔。”曲昭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宗仁的脑袋,“你的声音还挺好听,你习惯一下,我以后天天都要听。”
宗仁:“......”
回家路上,曲昭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自己吃,一串递给宗仁,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今日的课业是什么?”
这个问题好回答,宗仁讲了一遍夫子布置的课业。
“哦。”曲昭瞥了宗仁一眼,见他呆呆讷讷,没听懂她言语里的暗示,便直言道,“我保护你,是要收保护费的,我看你一副没有钱的样子,就帮做课业抵债吧,成吗?”
宗仁闻言,从袖口里摸出一个钱袋,交到曲昭手里,“昭昭,我有钱,可以交保护费的。”
曲昭:“......”
曲昭一巴掌糊在宗仁脑袋上,“你帮我做课业就行了,我没有让小弟给钱的习惯。还有,不要叫我昭昭,要叫我姐姐。”
宗仁:“......”
后来,宗仁帮曲昭做过很多的课业,曲昭却没有保护过宗仁几回,请他吃了一串不干净的糖葫芦,让他过敏在府邸呆了半个月;带着他骑马踏青,让他吸进了风寒,高烧不退,让他瘦了一圈;邀他登船游湖,让他掉进湖水里差点被淹死......
杜今容忍无可忍,不准宗仁再和曲昭来往。
曲昭内疚自责,夜里翻.墙去隔壁太傅府,想看一眼宗仁,手还没有推开宗仁寝间的房门,就看见杜今容提着扫帚,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
杜今容不复往日温婉,她用扫帚一下下打在曲昭身上,指着曲昭鼻子,恶狠狠地说,“你就是个瘟神,我儿子认识你以后,活生生被你折腾掉半条命,他从小身子骨就薄弱,调理多年才有所好转,他和你们这种纨绔不一样啊,他是要正正经经考功名走官道的人,你还敢来找他?你是不是非要把他害死才罢休?”
扫帚落在曲昭的胳膊,后背,小腿......
曲昭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抿着嘴,红着眼睛,生生挨下杜今容所有的怒火,卑微的哀求道,“阿姨,能不能让我见见宗仁,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他了,我就想和他最后说几句话,就当作是告别也好,求你了......”
曲昭最后没有见到宗仁,她被杜今容赶出了太傅府,眼睁睁的看着红门嘭地关上,把她隔绝在外面。
梦做到这里,曲昭鬓边已经渗出一层薄汗,她霎地睁开眼睛,目光渐渐清明。
曲昭看着悬在屋檐下的房梁,反应过来自己是躺在寝间里,她坐了起来,想起昨晚宗仁替她挡掉的竹箭,双手搓了把脸,她怎么可能忘记宗仁,可她不就是个瘟神吗,这不,久别重逢,直接害人挨了一箭。
曲昭赤脚走下床,看着窗柩麻纸上昏黄斑驳的光影,忽而就喃喃道,“要不我去看看他吧,他身体差,挨了那一箭不知道受不受的住。就远远的瞧上一眼,应该不会害他出事,然后我就回塞北吧......”
曲昭一向雷厉风行,她抓起放在床头的黑剑,推开寝间的门就要出府,却不想,木门吱吖敞开,就看见曲泰清站在她的寝间外。
曲昭一愣,“爹,你找我有事?”
曲泰清点点头,“你回京有半月了,我不想看你再继续游手好闲,借着过往的功绩,向陛下给你讨了个闲职做,你明日开始,就有活干了。”
曲昭闻言,手里抓着的黑剑都抖了两抖,她心里还打着逃回塞北的算盘呢,这下可好,连活都安排上了,如今她要再走,就要背一个违背圣喻的罪,牵连家里人了。
曲昭颓然地望着府邸上空的落日余晖,“什么闲职啊?”
曲泰清捋了捋山羊胡,“京城这一任大理寺卿是个文官,不善武,昨夜查案不幸负伤,今日抱恙,没来上朝,圣上怜惜,就把你指给大理寺卿做他侍卫,护他周全了。我寻思着你能够胜任,就替你答应下来了。”
曲昭迅速过了一遍曲泰清的话:大理寺,不善武,昨夜查案负伤。
这怎么想,都妥妥的是宗仁啊!
第5章 地宫05 最近色心动的有些频繁。……
“所以,大理寺卿是宗仁?”
曲泰清懊悔极了,“倒是我着急办错事了。我已经不问朝堂多年,就是个悠闲的老头子,要不是为了给你谋差事,我也懒得进宫找陛下叙旧了。原先我只想着他是文官,怎么着都欺负不到你,便应下了。如今可怎么办啊?”
曲昭坐石阶上,彼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边夜幕垂垂,她忽然就说,“现在城门未关,我自己去找宗仁说清楚吧。毕竟两家人闹成那样,宗仁一家为了躲我们,也都搬家了。这件事情,他家里不同意可以推掉,但是我们这边是自己讨的职位,转身就拂了陛下的意,终归是不妥当的。”
曲昭说完,背起黑剑,就□□出了将军府。
徒留曲泰清在后面骂她,“说了多少回,在自己家里不要翻.墙,屋檐的砖瓦要是蹬坏了,你娘又要骂我!”
曲昭挠了挠耳朵,拐出小巷走到街道,嘀咕道,“大侠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谁要天天进出正门啊,跟个守礼的书生似的,无趣。”
莫约一刻钟后,曲昭趁着夜雾,翻过大理寺高耸威严的红墙,她立在红墙上,借着月光眯眼看了一下周遭的布局,而后锁定了正中燃着烛光的清风殿,她飞快的沿着墙走,而后劲腿蹬起,跃至清风殿的屋檐上。
曲昭用手移开青沥的砖瓦,便有光顺着缝儿跑出来,她探出眼睛去瞧,宗仁一袭白袍,墨发垂垂,用锦缎系着,以免遮挡眼帘,他端坐在案几后批审案宗。案几面上还摆了一副茶具,曲昭不懂茶,可她识木,茶具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造的。案几边还摆了一个熏炉,里面不知放着什么香,熏烤出的几缕白烟,徐徐往上升,直到飘至曲昭鼻尖下方,她闻到一股醒脑的薄荷香。
曲昭不禁感慨,这书生是怎么做到大理寺卿的位置的啊,要是有人敢在她军营的帐篷里搞文绉绉的书生爱好,她会差人把茶具和熏炉都扔出去。但是她估计不舍得把宗仁扔出去,谁叫书生男色了得,留着也赏心悦目啊!
曲昭见殿内并无旁人,便掀开砖瓦,唤了坐在案几后的男人两声,“宗仁,宗仁!”
宗仁握住狼毫的手一顿,在白宣上染出一朵突兀的墨花,他显然知道是曲昭来了,连忙把狼毫搁在笔山上,仰头去瞧屋檐,眼眸有些亮,嘴角都翘起来了,“姐姐。”
曲昭露了大半张脸,黑漆的眼眸看着宗仁,“我就过来看看你,见你入夜还在办公,后肩的伤应该没有大碍,那就好。”
宗仁的睫毛颤了颤,烛光映着他的脸畔,给他的眸色渡上一层水雾,他摇了摇头,“姐姐,我有碍,敷药很痛。而且你回京并没有找我,昨夜也没有理我就带着那个男的跑了。”
曲昭面上一红,这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厚道,她挠了挠脑袋,解释道,“我是想去看你,可是你家里人不喜欢我,而且你和我呆在一起总是受伤,我怕自己真是你的煞星,你看,你时隔多年和我再遇,就直接中了一支竹箭!”
“借口。”宗仁垂下眼帘,淡淡的收回目光,不再看曲昭,留给她一个墨发垂垂的背影,看起来孤独又落寞。
曲昭又喊了他几声,结果宗仁都没有理她,她没忍住,索性飞到屋檐底下,缎靴急急的踏过清风殿正门,“好啊,宗仁你真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都学会不听我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