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茧抚摩过被镣铐勒出的印子,又疼又酸,齐江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手。
“一会儿我给你把药膏拿过来。”
齐江冉的心口像是有无数只小奶猫在打闹,心脏跳得飞快,让他除了一味地点头,嗓子里发不出一个字音。
他似乎是应该开心的,毕竟余鸿兮已经解了他的手铐,如果他想的话,大不了趁余鸿兮不在家的时候立即逃出去。
逃到一些荒僻的小城镇,总能找到食物的。总要好过去一个像监狱一样的地方,虽然有吃有喝,但是没有自由,没有朋友……
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少年的黑发没有经过打理,东翘起一撮西翘起一撮的,奶白色的面容本来就很清俊,染着一层绯红的时候,就显得更加秀气。
脑海里已经开始飞速地思索起逃跑的计划,齐江冉强装着面上的镇定,唇角扯出了一抹诧异而喜悦的微笑:“谢谢。”
一个药膏放到了他手上,像是怕他不会用似的,余鸿兮看了一眼手表,竟然也没有着急要走,很仔细地跟他讲了药膏的使用方法。
“我知道了,你还有会议要开……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面前墨蓝色军装的青年转过了身,军服在腰带间的褶皱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只是背后还粘了几根细细的白毛,似乎还带着柠檬味。
鬼使神差的,齐江冉感觉自己的腿像是注了铅一般,牢牢地钉在原地,他张了张口,几乎微不可闻地问出了一句。
“余鸿兮,你……一定会把我送去收容所的,对吗?”
已经走到大门的青年步履没有一丝的停顿,应该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很快消失在了转角处。
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齐江冉紧绷的身体忽然有些颓唐下来,脊背靠在门框上,脑海里还在反复回响自己最后那声问句。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哪里是想问余鸿兮,根本就是想坚定自己想要逃跑的念头而已。
傻愣愣地不知道在门框上靠了多久,茶褐色的眼瞳茫然失神地望着前方,眼角又不争气地开始发酸发涩,当一点温热的湿润打在他的手背上,齐江冉才回过神,立即跑向了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用清水迅速地洗干净自己面上的泪痕。顺便闭着眼睛,将眼瞳里来不及流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没什么可哭的,你看,余鸿兮之前看起来那么喜欢“冉冉”,现在知道那不过是你幻形的小猫,不也是立刻决定要送走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充其量不过就是给你提供了食物、住所的人,全星际那么大,等你跑到了其他城市,大不了再幻形成一只小布偶猫或者小狗、小狐狸都行,肯定多的是人肯收留你,对你好,你又有什么好掉眼泪的?
愤愤地关了水龙头,手腕这么扭动了一下,腕上的酸痛感才让他记起了自己手上的勒痕,还有那个被他扔在了一边的药膏。
既然都是要走,白送的药膏,不拿白不拿。
他一把抓过丢在洗手台边上的药膏,看着药膏精美的包装,和一堆看不懂的英文字符,不由地小声嘀咕道:“这个时代怎么连一个小小的消肿的药膏都做得花里胡哨的,还带保险栓……”
要不是余鸿兮给他细细地讲了这东西要怎么打开,他可能都不知道要怎么——
保险栓被少年轻轻地拧开,盖子刚旋开一点儿,一股熟悉的冷涩气味就瞬间涌入了他的鼻腔。
这种清凉而幽冷的气味,赫然是余鸿兮信息素的味道!
齐江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盖子拧了回去,鼻翼间萦绕着的高浓度的信息素,在微冷的空气中显得那么不真实。
却又分明直白地提醒着他,那就是余鸿兮的信息素,全星际每个人的信息素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冷涩的薄荷味只此一家。
所谓的“药膏”里面装着的根本不是消肿的伤药,而是压缩了的高浓度的信息素!
短暂的差异后,一股凉气顺着齐江冉的脊梁骨一点点往上蹿,很快又被心口激荡的诧异和温暖冲散了。
少年素白的指节死死地握着那一小管信息素,心里暗骂了一声,抬手揉着眸子。
余鸿兮大概在决定要给他打开手铐的那一瞬,就猜到他会跑了。
齐江冉洗净了脸和手,缓缓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手腕的红印不知怎么泛起一阵酥麻,让他想到了刚才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摩挲印子的感觉。
余鸿兮知道他会跑,但是给他的不是枪子,而是一管够他跑到天涯海角的信息素。
到底是跟他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人……到底这些天自己没有白对他好。
又或者说,他是不是可以稍微奢想一下。
余鸿兮舍不得送他去收容所,但也怕他跑了,会因为食物缺乏,伤害无辜的人。
所以给他留下一管信息素,对他们彼此,对别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答应你们的加更~~
第13章
“少校,您的手怎么受伤了,需要属下给您拿药吗?”
一名列兵刚恭敬地替余鸿兮将车门打开,就看到他搭在座椅靠背上的手指间沾染着的星点血迹,当即忍不住好奇地瞟了几眼,出言问道。
据说这位帝国最年轻的少校可是余元帅的独子,且信息素、精神力等级极高,是罕见的顶级Alpha,就连在星际边缘的战场上都没有受过多大的伤,怎么现在回到帝都住了几天,手上反倒带了血?
余鸿兮闻言,叩在椅背上的手略微紧了一些,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迟疑,肃正地在车座上坐好,淡淡道:“没有什么,不过是被家里养的猫抓了一下,不必拿药。”
列兵点了点头,关上了车门,司机一踩油门,军车的引擎发出一阵轰鸣后,就朝着远处驶去……
“少校,离军部中央还有一段距离,您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余鸿兮凤眸微眯着,不着痕迹地翻过手,目光在掌心被指甲叩出的伤口上停顿了一瞬,便很快若无其事地重新抬起眸子,只是随意地抽了两张纸巾,把手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擦拭干净。
亚麻色的碎发在熹微的冬日暖阳下笼罩上一层薄薄的金芒,衬得那双狭长幽深的凤眸愈发黑沉。
司机是跟了余鸿兮多年的亲信,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家少爷难以捉摸的冷冽神色,又想起军车刚发动时,余鸿兮几次将目光投向别墅的第二层,不由有些担忧:“少爷,恕属下问句不该问的,您今日是怎么了,可是老爷他又……”
“没有什么。”余鸿兮收了手,闭了闭眸子,眼眸便又恢复了平淡无波,他顿了一顿,忽然勾唇笑出一声,只是笑意并不像是发自真心,“只是家里新养的小猫儿,恐怕要走了。”
军车在帝都繁华的街道行驶了大约一个钟头,终于在一个恢宏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最顶层的会议厅数十把华贵的皮椅上已经坐了半数的人,见到余鸿兮进来,突然出现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直到余鸿兮面无表情地坐下,才有一个声音拿捏着令人极为不舒服的语调,笑着道:“哟,这不是余少校吗,听说由少校总指挥的第216战役,可是取得了‘大胜’啊,连陛下都特意发布信函慰问,怪不得少校有底气提出那份提案呢!”
此话一出,会议厅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交谈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能为帝国做事,是在下的荣幸。”
余鸿兮随手翻开了自己面前的文件,棱角分明的面容在会议厅明亮的灯光下落出几点阴影。他似乎并没有听出那名胸前挂满功勋章的将军阴阳怪气的语调,和话语中的嘲讽嫉妒,只是略略颔首,坦然而镇定地回答道。
“不过我听说顾将军的旧疾越来越严重了,可能这一辈也不会再有机会亲临战场了吧?好在,顾将军还有这张嘴,和手里的这支笔,能够继续为帝国效劳,您说是吗?”
顾承俊的脸刹那阴沉下来,像是一头被戳到痛处的虎豹,阴鸷地盯了余鸿兮一眼。
只是多年修养成的风度和会议室里的环境,让他勉强咽下了这口气,没有当场撕破脸:“余元帅的儿子果真是伶牙俐齿,不过你的父亲,就是这么教你对长辈说话的吗?”
“顾将军,这里是会议室,不是您的后院。如果您是来说教晚辈的,等会议结束,出了这个房间,我一定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