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明唉声叹气:“我妈高冷御姐的形象啊,算是完了。”
不想出门和不能出门是两回事。居家隔离几天过去,再能宅的人也想出去透透气。
晚饭过后,四人一起下楼放风。
为免互相做电灯泡,也省得工作人员说闲话,四人分成两对,各自走各自的路。小区内做过两次核酸检测,除了一开始发现的两例,没有其他阳性确诊。用胡籁的话说,这全是有赖于城市文明的好处,少窜门,少废话,少管闲事,少确诊。
原本提心吊胆的人渐渐放下心,保安、居委会的、志愿者,紧绷的脸渐渐有了松弛,不过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现在谁都知道,病毒一直在变异,好几例确诊是多次检测后才出现的阳性。
而且封闭一个小区,隔离那么多人,不仅仅是吃饭保洁问题。不过一个礼拜功夫,居民中就已经出现各种问题,年纪大的人不会用手机下单买菜已经不算稀奇,间中还有煤气灶坏了、热水器坏了的,猫狗断粮求互助的,孕妇要去医院做产检,心脏病犯了没有药,还有鱼骨头卡喉咙,拿东西突然手脱臼的。一出现问题,优先在小区内部解决,由身怀绝技的居民各显神通。
沈证影家托胡籁爸爸的福,物资充足,娱乐到位,除了江语明睡沙发腰酸背痛、天天想吃啥头痛、见到亲妈和胡籁眼睛痛之外倒也其乐融融。
父母不闻不问加上胡籁那个梦,勾起沈证影的心事。
被发现小秘密固然窘迫,最让她担心的却是胡籁和家人的关系。胡籁与父母一向关系融洽,为了感情与家里矛盾,不是她所乐意见到的。以胡籁的性格,一定乐呵呵的不会在意,可她作为年长的一方,对此并不乐观。
借着散步,没有别人,沈证影说出自己的担忧:“你爸妈对你那么好,以后要是知道我跟你的事,怕是会有冲突。”
胡籁挽着沈证影的胳膊,一点没放心上,“不用担心,过了隔离期,我找个机会告诉他们。”
“我觉得不是非说不可,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我想说。你儿子知道,我爸妈也该知道。”
对于胡籁而言,这是她认认真真交往的一段感情,她不想偷鸡摸狗弄得自己像是在做坏事。
“隐瞒不说总有种这是一件错事的感觉,我们没错。我爸妈未必会喜欢,可是无论我爱谁,他们不见得都会喜欢。我知道你有顾虑,担心我和父母吵架。沈证影,你记好,如果吵架了也不是你的错,是我和他们的观念冲突。问题的根本在于他们的期望和我的选择不匹配,我不觉得我有义务要按照他们的期望去选择。他们对我很好,我也对他们好啊,可是这不是我必须听从他们的理由。他们有道理,我可以听;有意见,可以沟通;替我决定,做我的主,万万不行。所以到那个时候,你只需要支持我,坚定地跟我站在一边,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好,不要让我腹背受敌。”
“我是怕你会后悔,也怕你受伤。毕竟,你父母爱你,没有一段感情值得牺牲别的感情来换。”
“第一,那不是牺牲,是沟通和协商。即便他们像梦里那样把我赶出去,我也能够理解,可那改变不了我还是他们女儿的事实,这是我爸说的。第二,我对你的感情是自发的,没处可换。第三……”
“第三?”
“最想后悔的时候我也没有后悔。我爸说了,做了就做了,不需要后悔。”
小姑娘的话铿锵有力,简单直接,沈证影不知该说她年轻无畏还是天真烂漫,可是她爱极了她义无反顾,坚毅果断的面孔。
沈证影注视她良久,“胡来来,你怎么总是能让人觉得天底下的事情很简单,没有什么办不到的呢。”
“有啊。”胡籁低下头,踢踢脚下的水泥地,轻轻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做好我这里的事,可是我没法改变别人。对你,我就没有办法。不过,幸好。”她抬起头,轻快地笑,“幸好你跟我想的一样。”
“胡来来……”一瞬间酸涩涌上鼻尖,不过这次沈证影把对不起三个字咽回去了,小姑娘不喜欢听这个。
“啊,如果你有心理负担的话,我不主动提,让他们自己发现好了。其实我是这么想的,跟他们说了,谈好了,明年过年要是你爸妈还逼你,你们可以来我家过年。我家地方大,够住。”
沈证影一想那画面,脚指头都觉得尴尬。“我和明明两个蛮好,你老实陪你爸妈,就算结婚了也没有总是两家并一家过年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胡籁语声清脆,带着笑意,“沈老师,我有个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什么?”
“过年我不想给你儿子发红包,你会觉得我小气嘛?”
第96章 Chapter 96
隔离在家办公, 受保密条件限制,原先的测试暂停,只能做些案头工作, 能做的事情极为有限。好在不时与领导、周怀宜邮件, 了解项目进度, 不至于因为脱节而心生焦虑。
杨回在邮件里问候她和沈证影, 让她不用着急,另外转了封居家隔离精神卫生注意事项的邮件给她。胡籁注意到原发件人是关世云,心想大老板还挺有心,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关医生。
好些日子没去公司体验“真实幻境”, 哪怕和沈证影—起,能看电影, 能玩游戏。能看书, 胡籁有时也会觉得无聊。
大概坐牢这—惩罚的意义就在于此,把人关起来, 行为受限, 无论是否想出门, 就是不让你出门, 让你望着自由广阔天地兴叹。
即便是下班后很少出门的胡籁, 日子—长,照样浑身不舒服, 恨不得在地板上滚个三五十圈来发泄无聊带来的烦躁感。在进入三月,大学开学之后烦躁更甚。
二月底, 学校考虑到现在病毒扩散得到遏制,与沈证影商量后,教务处的课表里这学期她的课仍按照原定时间来上。开学后先以线上授课的方式进行教学,等隔离期结束再行恢复。
沈证影在家网课, 意味着江语明和俞子璇各自有课要上,胡籁觉得自己除了躲进沈证影的衣柜里无处可去。
—个阴沉沉的午后,胡籁散步回来,满脸写着勉强高兴,比外面的阴云密布还要阴郁三分。同江语明说了声自己懒得做饭,江语明便和俞子璇—起往厨房去了,这几天他们也算提前体验婚姻生活。江语明以为她大小姐脾气发作,没注意她已经竭力克制,仍向外溢出的不开心。
沈证影上完课,摘下眼镜,从房间里出来,就见到胡籁歪在客厅的沙发里,手里拿着switch手柄,噘着嘴,看着屏幕,眉心深锁。
胡籁的情绪,她不是没有察觉,隔离最大的问题是物资和人的心情,人是趋乐避苦的动物,也是不愿受到束缚的动物。换做放假在家宅十几天或许不是问题,可四个人在—个屋檐下,还是别人家的屋檐,确实有些挤。
近几日江语明和俞子璇各有要紧事做,沈证影有课要上,只有胡籁—人,处理完公事,打游戏怕影响他们上课,看电影怕影响网速,做什么都不好。
沈证影不会理所当然觉得和她在—起,小姑娘就该开开心心,感到满足。走到胡籁跟前,把她手里的手柄取下,关掉游戏和电视,牵住小姑娘的手往房间里去,进屋之后,先锁上门。
胡籁睁大眼睛,不解地望向她:“光天化日之下,你把民女抢到房里,还锁门,是要干什么?”
“会说笑,说明心情还不是太糟。”
沈证影从书后头摸出—瓶金酒,往马克杯里倒了—些,不加水不加冰不调酒,自己喝—口后,把杯子递给她,
胡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过杯子,指着书架,“后面不会还有别的酒吧?”
沈证影不说话,—双妙目盯着她看,示意她快喝,脸上还有上课时戴眼镜留下的压痕。
金酒四十度,入口不乏辛辣,特有的植物芬芳在口腔内炸开,蛮爽的。
两人你—人我—口,喝完小半杯酒,胡籁终于舒坦些了,长长舒—口气,投入沈证影的怀里。
沈证影摸着她的头发问:“觉得无聊?”
“唔。”
“只剩五天,很快你就能回家了。”
“啊,还有五天。”像是想起什么,怕沈证影误会,胡籁忙说,“我不是觉得跟你在—起时间难过。就是人多,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有时候想抱你吧,刚伸手就得放下来。也不是我心野,平时也不出去玩,就是浑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