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存在能发对我颐指气使、也没有任何存在要下达命令,我是罗德蓝最后的昏君,空有力量……却什么决定都做不出来。
我在安娜塔西亚的篝火前坐了好一阵子,回想着自己想要为了什么而献身、又为什么不愿献身。如果是为了那些还活着的不死人……哼,他们怎么会期待我坏了他们的梦呢?这里只有我为不死而烦恼,其他人,它们都乐在其中……也许除了亚诺尔隆德的防火女与太阳之女外,根本没有人期待世界重回正轨。那有什么意义呢?不死者一无所有,他们被迫失去一切,我们留在世上不过就是为了争取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罢了,把那些被剥夺物从剥削者中那抢回来。无名,不死者——不死者不是人类,我们是其他东西了……。
是吗?安娜塔西亚?我也看出来你心已非人类,我们的价值观已经离人类遥遥而去……。
……突然间,那位女骑士出现了。吉克琳德,你就这么突然出现了,好像打从两三天前就在那等着一样。
「好久不见,无名先生,我们又不期而遇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倒不怎么讶异。
「是的,小女孩。」过了半饷,我问:「找到你父亲了吗?」
吉克琳德坐在外圈的石长椅,整个人比上回见到还要轻松多了。「是的,我终于顺利找到了我父亲。托您的福,我总算能把母亲的话转告给他了……。」
「做得好,女孩,做得好……这次你可得好好看住他,那家伙太性急了。」
「哈哈哈——父亲它可是出了名的慢步调骑士啊,无名先生,我还记得父亲的朋友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就称作“睡狮子席格麦雅”呢!」
睡狮子,的确是。「哼呵……好个睡狮,很有他的风味。好了,接下来你们有打算去哪吗?留在罗德兰继续冒险,或去某个地方……静静地过生活?」
「老实说,我不确定,我跟父亲可能会离开罗德兰到其他地方一趟,我们还没下决定呢,无名先生。」
「所以他现在又去哪了?我以为他会回来祭祀场……」
「我父亲吗?他跟我说他要往下展开最后的探索。」
最后的探索?听起来很不妙,尤其是对那颗洋葱。「吉克琳德,我不认为放他一个人去冒险会是个好主意。」
「别担心,那就是我父亲的风格,即使成了不死人也依旧如故……这种状况甚至让我感到开心呢。」
「席格麦雅在玩命啊,小女孩,好几次,只要有那么点差错,他就会成为活尸。去吧,快去找他。」
「没关系的,无名先生。」
没关系?不,关系可大了,他是你的父亲……是我的朋友。「为什么没关系?等着他受困难到又值得你欢喜吗?他成了活尸又对谁有好处?」
「那是他的冒险……就算、就算我父亲成为丧失心灵的活尸,我只要杀了他就好,无论要杀多少次……。」那个女孩说着,语调坚定的令人发寒。
「……那就是你们父女间默契?」真有趣,就这样放任自己的至亲在险境中,「呵呵呵……我真搞不懂,这就是卡塔利纳的骑士风情吗?……吉克琳德,其实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多么令人绝望……呵呵呵……哈哈哈哈——!……如果我说的不对,就出声驳斥吧。」我说着。然而才回过头,席格麦雅之女早已消失无踪,彷佛不曾到访祭祀场一般。
吉克琳德,你只是为了杀死父亲才残存在世上的吗?多么可怜又惹人疼惜……看见父亲变成了不死人,心里很难受吧?
呵呵呵……哼……
……
席格麦雅,我的朋友,请你与你的家人就好好安顿下来吧。看到你们两个,我才了解还是有人因不死而受苦的,并非所有人都无依无靠、让世间驱逐,他们可能还有家人、有关心自己的亲族,如果不死诅咒逼的你们别离,那肯定非常的难受……更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朋友。好朋友、好战友。
以前我杀死了很多成为不死人的伙伴,因为我们认为不死是无药可救的绝症,那些人会拖累大伙;我们说不死人早就已经死了,因为那样活着就跟死了没两样。然而,如今我也是不死人,我了解到了我们并非邪灵秽物,只是让身份所逼、因受自己所极力反抗的本质所迫害,同时我也明白不死并非绝望,问题的根源早有解答。现在那些伙伴已经成了活尸、死到完全没了原样,但你还活着,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时,你还好好地活在未来等着我的协助。
那我就在帮你一次吧,让我帮帮你与你的女儿脱离不死带来的恐惧。只是我得先确保你不会又让什么东西给困住了……席格麦雅,不是我不相信你这头睡狮,但你有太多次纪录,况且现在你的女儿还正等着要宰掉你,如果我不主动出击阻止你们亲族相残,那就算当了柴火也没意义。我不想为了芙拉姆特的公理大义而牺牲,但我愿意为了你们,我最后的朋友……在劳伦狄斯与索拉尔都相继消失的同时、在所有我曾经紧握的归属都化为乌有的同时,席格麦雅,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但你在哪?吉克琳德说你要往下,可是伊扎里斯不就是最下面了吗?难道还有其他地方……
我问英果德,他是否有那些寻物探索的灵力,但他回答,任何探索之力在罗德兰都事无用的。后来,我又问他,罗德兰是否有更底层的地方。
“你想去罗德兰之底?你想寻找什么吗?”那时他反问。
“找一个人,很重要的人,他说了自己要到下面,但我不晓得哪里还能通往比伊扎里斯或尼特墓穴更低的地方。当然,不是深渊,绝对不可能是那。”
“在罗德兰寻人是一件难事,但实际上也很容易……好吧,吾友,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我不清楚,英果德,我的朋友老是让我摸不着头绪……在更早之前时,他才说自己想要寻找古龙的秘密,但下一次见面却是在伊扎里斯深处。他高喊湖之女神眷顾,但却去了一个只有岩浆的地方!”
话一说完,我还记得英果的的面具下发出了一声不长不短的肯定声,接着他说:“有个地方确实比死者与火焰之乡还要更低上许多,也就是你的友人提到的古龙——古龙与旧世安宁之所。如果说罗德兰有个底,那肯定不是人间或深渊,而是初始之战所留下的远古地盘。”
那时我想起了巨人坟场看见的伟大景致,明亮、安宁的世界。我还记得它的伟大不凡。“追求力量者的苦行之路,灰烬湖。”英果德如此告诉我。
灰烬湖……席格麦雅,你可能会到那吗?
不知不觉中,我已渡过沼泽,此时,我再次见到那棵巨大如山的老树。英果德说,它是世上最后一颗原始岩木,传闻追求龙之力的人会从试图从树木的中空处降至低之又低的灰烬湖畔,但没有人确切地回答过树的另一侧有什么,就连英果德也是从千年前的历史纪闻看到这件事。
纪闻说了什么?据说那是一位获得古龙之力的超越者向古诗人拉狄昂斯透露的讯息。超越者讲道:“穷其武艺却未能跨巅峰之巅,求苦难、求磨练,舍其所有却依旧不可达……原因何在?在生身肉体不可越之,天生束缚恒束矣。物有其限、人有其极,以人之力终究不能达龙之业,休矣、休矣,万念俱焚……但,天运要吾迈进,渠引吾至古树之根,以寻诸神之敌、超越形体之大能者。大能者、古龙也,龙令吾等脱胎换骨,是故今日吾乃非人者。非人者、超越也,唯有如此……”
我在盘根错节的大树根旁来回打转,越接近里头、泥就越深,我想从沼泽里找路并不容易,尤其是当你不知道路在哪的时候。水蛭一只比一只大,此地的蚊虫多的无法言述,巨木的生态比起伊扎里斯的入口要丰富的多,只是大多都很致命。
席格麦雅会来这吗?穿着硕大盔甲的他要怎么在这片沼泽中生存?绕了一阵子后,我找到了一条宽足一米的树根,树根以缓角插入沼泽,根上像是让人采凹了一样陷出了一道浅浅的平台,平台上偶而有些难以辨识的白影飘荡,来自其他世界的不死人正延着树根而走……卡塔利纳骑士,是席格麦雅,我看见他的影子!他上去了,但那是什么时候的他?虽然困惑,但我也没时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