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永不停滞,正如火焰兴旺,’老魔女对着她的女儿们、以及她的学生们如此说道:‘但当火焰的光辉衰弱时,我们就必须添上名为过往的燃柴。我们不能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作为火焰子民,了解命运、进而挑战命运,唯有如此,才能不愧对生之荣耀。’
老魔女求前进、求超越,她是时代的开路者,毁灭纠结的古树替贫世铺上沃土……然而,那位沉默的伟大女性最后也成为了时代的终结者,她踰越了自己的本质,污蔑了世界诞生之理,因此,火焰之名徒留灾厄之意,其遗毒延绵,不知何时何日才会消散。
*
我在结晶穹窿下苏醒,一身皮肉让结晶所污染;痒与苦痛在血管中发酵,视野因混乱而癫颤。
我的记忆停留在西斯之战前,如今我人来到了此地,这一切毫无道理,却又自然而然地……自然而然地结束了?我感觉到疯狂徘徊不去,悔恨、哀愁,不属于此身的意识重担压的我无法喘息,然而我却明白,龙已死、使命已了,现在,我的灵魂里参杂了龙的意念,牠的生命已收为我所有。也许那就是一切负担与诅咒的来源……那股蛇毒般的酸苦妄念与疯狂。
是谁带着我来到这处洞窟?这段期间我又作了什么事?沿着橘色的标记前进,我不迟疑、也无需迟疑,只要这么走下去就够了。相信他,相信那位留下陌生人留下的路标,我踏着空气而走,时而因美景而出神、时而因迷惘而惆怅,直到跨越深渊,抵达闪耀的彼端为止。
出了山洞,那个地方也垮了。结晶不再透明,当巨蝶殒落的那一刻,它们的光辉变的苍白混浊,紧接着一阵延绵的尘烟与崩坍巨响——啊……我的记忆就像它们一样永远消失了。你也消失了。
……你?那个‘你’又是什么?我意识深处空了一个位子、一个形象,我明白,那个‘你’是这场任务胜利的关键,然而跟以往的印象不同,你走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到底是怎么回是?是因为诅咒吗?我还记得、还记得自己从王都出发……啊……我需要坐一下……老天爷,如果这时候让那些结晶士兵们逮到就糟糕了。
(咑锵……)
告诉我,无名,你还记得什么?我们从王都的篝火出发……沿着山路走上位于山岭的公爵宅邸……然后遇见公爵……不,前面应该还有段路!啊、不不,那不重要,也就只是一段路……房间里有好多书,要是能停下来看一会儿就好了。所以呢?无名,我们跨过了那堆书之后……对,我们好像就这么在顶楼遇到了公爵,巨大诡异的不死白龙。照理讲,我应该已经死了,死在那些结晶毒咒与尖刺下,但我现在在这……这里又是哪?
*
话说,我又是怎么回到祭祀场的?
好多的蠢事,但只要过了今天就能一笑置之……啊,罗德蓝就连‘今天’都没有。真是蠢上加蠢啊,大白痴。
“你脸色不太好。”劳伦狄斯说。他根本没看着我,那家伙只顾着在树下闭眼冥想。
“少……来了……你根本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老兄,你不觉得现在才想找东西遮脸已经为时已晚了吗?”
可恶,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没有……?”
“你的脑袋混乱、言行迟钝,一身结晶附体活像某个失败艺术家刻出来的雕像,照这些迹象来看,如果不是你天性奇葩、品味拙劣,那就是你让远古诅咒污染了。”
“你讲话……何必这么……恶毒……”
“但我没有任何解决方案,现在你只能试着保持平静,让火焰安抚你的神智。”劳伦狄斯没理我,他只顾着说自己要说的话。该死的大沼人,我想一手把你给掐死。
但说到平静,我想我是还有点心思保持平静……也许是因为你的树,那棵老枯树,它的存在既悲惨、却让我心有所慰藉。如果我能看见它复活的那瞬间,也许就像是故事上说的,巫师一瞪眼,春芽便从攫缩的枝干中窜出——我心中想的就是那样的奇迹,像梦一样来去……
(‘你烧起来了,无名老兄,像个火炬一样。’)
别瞎说了,兄弟。
(‘清醒点。我说,清醒点!’)
没错,如果不清醒点,我一定会错过发芽的那一刻——
(碰!)
——我让某种东西给攻击了。我倒在地上。我的嘴巴开始痛了。噢呜。
“你发明了一种新咒术,但看起来实用性不大。”
“偶……偶还发明了……很兜东西,小狄斯。”
“哈哈哈——有机会就让我见识见识吧,也许我也能试着认识一下刚才那招。你想怎么命名?自燃?”
“呵呵……好名字。”
“嘿、我说,无名啊,你不会想一直趴在地上吧?”
“不,决不,”我动了动关节,花了好一会工夫后才又坐了起来,“可是我又有点……算了……让我们在平静一次。”
“如果你去找穿红袍子的,他一定很快就能给你找到解决方法了。”
“嘘……平静,记得吗?”
那棵树真美,它是死的、又随时可能活过来,它夹在两界之间,生灭仅仅是剎那之事。劳伦狄斯,我找到我的平静了,可是我好像失去了更多东西……从西斯公馆回来后,心中一直有股缺憾。我还记得什么?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我想就这样算了,变成灰烬也好、当个烂雕像也无所谓,如果能成为树的话……至少还有个地方能停下来。不过停下来又能怎样?缺少的东西还是缺少,我永远无法知道问题的解答。无名,你还有值得努力的目标,不是吗?你还想要走下去,直到无路可走……说起来,安娜塔西亚,如果我说你不是我心中的唯一,你会生气吗?
我爱着你、想念着你,但我也想念着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不管是那个该死的烂罗特雷克、还是我所敬重的索拉尔,或者是可怜的文斯与尼可、啰嗦的魔法师先生、可爱的小帕奇、神秘又乏味的蓝衣战士……还有黑森林的大伙,你们这群可爱的恶棍……安娜塔西亚,我希望祭祀场能热热闹闹,寂寞的日子太可怕了,那不是任何不死人该有的遭遇。
但英果德就撑过来了。他独自度过了千年的光阴——他是真正的伟人!
对,我要去跟他请教伟大的秘诀……
(咑锵……咑……咑……咑……)
嘿、太好了,你还在这!你很享受罗德兰的日光浴,是吧?可是你应该到更开放的地方,我的朋友,躲在这可是会发霉的!
“喔……火焰保佑,你被诅咒了。”
不、不,先别这个,不是现在。听我说,英果德,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你。“圣人……你,你是怎么度……度过……一个人度过,小隆德的千百年?”
“让我先帮你——”
“啊、啊啊,不……趁我还……记得这个问题的时候,回答我,呗。”
“听完了就肯让我出手了,是吧?”
“嗯——嗯哼——。”
英果德回答;他真的在说话吗?也许那张面具下根本没有人。那个家伙说:“因为我知道你会出现,有个人会来拯救悲惨的小隆德,只要抱持着这微不足道的希望,我便能在孤独中屹立不摇。可是啊,吾友,我也曾迷惘过,让鬼魅所诱惑,但那时候我也只能想着你,期盼未来终究会到来。”
“可是、可是你是圣人!你坚忍不拔,意志非凡……你不需要依靠任何东西!”
“我只是个普通的魔法师,像个普通人一样将意志寄托在使命与救赎上。我想着小隆德不能失去封印,这样我所爱的世界就会再次遭逢厄运,人们将与我一样失去家园与亲友,那一切后果都不是我所乐见的事;同时间,我也希望有人能来拯救这个地方,就像预言所说的一样,是王器选择之人……只要有这点光芒,就算身处黑暗也不足为惧。”
“但要是……要是我没出现呢?”
“那就让我继续等,等到末日为止……等到我的世界完全崩塌为止,就这么简单啦。”英果德的虽然声音轻快,可是我听见他的颤抖。
你怎么能欺骗王的继承者呢?……英果德,看着我,我想听实话,真真切切的……你的秘诀。
“吾友,我不明白你的困惑,可是我知道你的恐惧,”他就跟劳伦狄斯一样,开始讲起了别的事情,“你觉得自己已经错过太多事情了吗?可是你不可能把握住所有的事情,因为时间不允许啊……现在,吾友啊,斩断你的牵挂吧,去成就王者之业,别让缺失的恐惧误了命运。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我残留于世的最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