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为什么要骗你。胡羞撅着嘴,刁稚宇大概每天都在脑筋急转弯,题目就是:这件事胡羞是不是演的。
电话突然响了,是师姐。周末心急火燎地找她,多半是因为工作:“小胡,我有急事要找你,我女儿急性胰腺炎,姐夫还在出差,我必须得带孩子去医院,你能帮我顶场翻译吗?”
头昏脑胀的胡羞清醒了一半:“你现在在哪?”
“我在中山医院,讲座就在这儿,会10点开始,你来得及吗?”
胡羞看了一眼时间,爬了起来:“我现在打车过去。”
温柔乡虽好,胡羞还是抽出了手:“我得去医院了。电话你听到了……”
“你还发着烧呢。”
“我可是肩负着医学史的国际交流合作。”胡羞用力摇了摇头:“还能和你聊天,我的脑子就是清醒的。”
出租车上收到师姐发来的资料,真让人头疼,肿瘤科52页的资料,预习时间只有四十分钟,不如和师姐说替她去陪胰腺炎的女儿看病。
拿到资料时师姐疲惫又歉意:“抱歉啊小胡,突然胰腺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工作总不能扔下不管。”
走进会场胡羞摸了摸,电子词典带着,关键词表也带着,便利贴也带着。
钻进同传箱她迅速拿出记号笔圈关键词,师姐勾勒出的重点快速过了一遍,大会重点进程贴在面前,提醒自己不要翻错重要时间点,剩下的看临场发挥了。
她正常的翻译有九成把握,这一场六七成。等第一位霍普金斯大学的儿科教授进来,胡羞的汗就下来了——
不能说一窍不通,但也是信息不对等——一周的准备时间变成四十分钟,硬着头皮做翻译,换做正常情况她绝对不接,砸口碑!
前十五分钟翻得她手忙脚乱。还好学生时代训练足够,内心已经慌得不行,语调依旧沉着冷静,还发着烧也丝毫不耽误语言输出。
休息时间她赶紧看剩下的资料,觉得临场发挥得还不错,或许她本身演技真的……还可以?
这个专业给她的冷静和控场能力,不是普通人能轻易练就的。
当然这一场儿科肿瘤研究,要感谢美剧,感谢《实习医生格蕾》,alex遇到过的那些疑难杂症当时出于好奇她每个都查过,现在才能听到儿科肿瘤和病灶,不至于被信息不全逼到卡壳。
以及……比起在广告公司写文案的日子,现在自如多了。
出来的时候胡羞戴着师姐的名牌,正好遇到了副院长。
平时就在同一个办公室,副院长见到他格外亲切:“小胡,怎么是你,不是落水了吗?”
“师姐女儿在急诊,我临时顶上。”
副院长和旁边的教授介绍:“我办公室的孩子,27岁,南大高翻学院的,特别优秀。
平时就负责行政和外事,周末做翻译,人踏实还努力,这种人才,不可多得!”
胡羞这会儿高烧还是发起来了,药也没吃,看副院长脑袋有四个。
手机还在响,是裴轸:“晚上7点我的欢送会,你来吗?”
过去也就4站地铁,露个面吧。
到了医院门外的餐厅,一行人已经喝得醉醺醺,金医生和他的女朋友也在,师姐见到胡羞走过来打了招呼:“胡老师怎么迟到了?哦对,救人还落水来着。”
仿佛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落水之后她是风云人物。金医生走到面前,有点斗气:“胡老师,喝了这杯酒,我交你这个朋友。”
“不是朋友吗?”
“之前毕竟裴轸在,接下来他要去美国了,还叮嘱我照顾好后辈,话里有话的肯定是要照顾你了。”
说完凑在胡羞耳边,酒气熏得胡羞皱眉:“小胡老师,如果不喜欢裴轸,就早点说出来好了,职务之便享受裴轸的优待还有个年轻男孩追求,女孩的风评很不好。”
按照正常的脾气,胡羞应该气愤地拒绝,但和喝了酒的人计较没有必要,何况自己的确没有立场发火。
想到这儿她礼貌地笑了:“金医生,你可能有所不知,他们两个都在追我,裴医生还特意说要公平竞争,我才没有拒绝。
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是我绝对没有利用他的意思,医院转正不易,我准备得也很辛苦。”
金医生倒退两步,眯着眼睛看着她;胡羞没躲,此时她一定目光澄澈,刚才说的的确没掺假,裴轸的早课花了时间,她也认真学习到冒白头发,这个过程哪怕结局没产生爱情也不能被当成赤裸裸的利用。
这话说出来有些伤感,但她和赵孝柔不一样。
金医生笑了,他也是有独特气质的医生,眼角有颗痣,眼底总有些防备;近距离看就读懂了,这是受过伤的眼睛,被人盯住会下意识地躲闪。
到这个年纪都不再是没有故事的男人。胡羞倒满了啤酒:“金医生,这一大杯你我喝下去,防备心也都冲肚子里消化掉,今后多多指教。”
说完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胡羞两只脚像是悬空了在水上漂。人被裴轸拦住拽到旁边,心事都被温柔地捕捉了去:“发生什么事了?”
胡羞打了个嗝:“舍不得你……”
此话的确不假,哪怕是医院里并肩一起战斗过的同事,能分享心事的成年战友。
接下来离开医院,胡羞的确没有了能够交心的朋友。
裴轸的眼神非常难过。胡羞咳嗽了几声,从包里掏出口罩戴上:“不好意思,我这感冒还没好,别传染给大家。”
“不是传染性的,落水着凉竟然想着传染,怎么这么傻。”
说完他笑了:“我是个医生,却没有第一时间在你身边。”
说的啥落水人工呼吸的事。胡羞只盯着他的眼睛,庆幸感冒只能用口罩遮住半张脸,隐去表情看裴轸,他可能就接受不到自己的回应,未必是坏事。
“所以即便谈恋爱,结婚,成为一家人,我能为你做的也只会更少。从这点上来说,刁稚宇给你的会更多。”
“别这么比……”
“男人对于能给女孩的东西,还是很在意的。”裴轸摸着包找着什么:“还有一点不能接受的是,我输给了刁稚宇。”
“你没输啦……”她想去握裴轸的手,又突然想起了赵孝柔的话——很多时候就是感情到了,逢场作戏而已。
她此时此刻如果要演,现在也许该抱住他,说不要气馁,你才没这么快出局。
但她也做不到。刁稚宇说她是优秀的演员,开什么玩笑,违心的事情她根本做不出来。
“在胡老师心里,裴医生是个帅得无聊的医生是吧?要是以为我是个正统医生就想错了。
在认识你的前半年,我还因为打架斗殴进了局子。一周后警察带着家属来医院看病,还和我遇到,认出彼此那一刻很尴尬。
问讯时他问我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我想的是,和认识的女孩吃饭遇到不太讲理的邻桌,得在女孩面前表现表现。”
“开个玩笑。我不是那么沉得住气,对女孩也没有耐心。你大概真的是人生特例,打破了不少行为准则。”
“听起来,为女孩打架还是更破例嘛。”
裴轸不说话,只笑着开了罐可乐,碳酸从喉咙过声响透出寂寞,胡羞在包间略显喧闹的白噪音中听见了裴轸的声音:“也许从美国回来,你和刁稚宇就在一起了。对我来说不是那么无所谓的事情,控制不了事态是医生最没法忍受的。也许成年人就是在和得不到的东西作斗争。”
而胡羞心中同样升起了落寞。那种为自己错失了一份不错的感情的惋惜并不是没有,裴轸从各个意义上都会是女生心中top1的选择。
即便抛开职业,条件,扔掉各种世俗的框架,他依旧是迷人的奢侈品,奇货可居。
想要把价值连城的宝物留藏给自己,自私地想要独占,任何女孩见到裴轸都会有,她也一样。只是她明白,此刻能给裴轸的是爱而不是爱情。
她的爱情已经完全给了另一个人。
裴轸笑着晃着罐子:“事到如今我不瞒你,最初申请波士顿大学的项目是听说了前女友也参加,我对她放不下,明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却依旧想一起做project,旧情复燃最好,破坏她家庭必要时候也不是不可以。
而申请下来之后我遇到你,喜欢到无以复加,甚至后悔申请这三个月的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