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你小舅和你外爷爷分家了，你外爷爷住到茅草屋里，那个破房子哪里还能住人，哎，真是“花喜鹊子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没想到你小舅这么不孝顺，亏了你外爷爷外婆这么疼他。”一路上妈妈向高峰喋喋不休地说起外爷爷家的事。
小的时候，高峰每年都要到外婆家过几天，外婆家虽然穷，但山村景色优美，民风纯朴。外婆对他特别疼爱，外婆在旧社会是地主家的女儿，受到非常保守传统的教育，裹了足，那些被现代人视为封建迷信的观念，外婆始终坚守着。舅舅和没出嫁的小姨秋天带着他爬山采摘野果，夏季到水库捉鱼。在这里，他还学会了骑马，外婆家的养的一匹马成了他的坐骑，他骑着小马乱跑，让小脚的外婆非常担心。
李雪第一次到山区农村来，四下里群山连绵不绝，到处银装素裹，景色确实很美。但蜿蜒崎岖不平的山路，面包车一路颠簸，让她吃尽苦头。好不容易车开到了村口，车轮在原地打转，再也开不动了。
高峰下了车，“伏山前”依山势而建，整个村庄没有一片较大面积的平地，高低错落分布着七零八落的石头房子。面包车刚爬上村头，泥泞的道路混合着冰雪，加上都是上坡，车实在开不动了。好在离外婆家只有百多米的距离，高峰打算把车扔在这里，徒步到外婆家。
李雪望着车外泥泞的路面，满地的稀泥和着冰雪，她实在无法想像这段泥水路自己如何才能过去。高峰已经踏着泥水，打开车门拿礼物了，五百多一双的皮鞋被烂泥糊上鞋面，裤子上也沾上了星星泥点。
“高峰，这路可怎么走？”李雪实在为难地说。
“即来之则安之，入乡随俗吧。来，我把你抱过这片泥地。”高峰说着伸出双手，抱起李雪，走过这片稀泥地，把她放在路边的雪地上。
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步一滑地往前走，李雪八百多一双的漂亮皮靴几次陷进烂泥中，脏污不堪。长长的羽绒服也沾上了泥，她心情郁闷到极点，真有掐死高峰的冲动。
第90章
小舅家是三间高大的新瓦房，新建的门楼前还有一面影墙，墙上帖了瓷砖，是一幅迎客松，在贫穷的小山村算是顶好的房子了。进了大门，左手边是一间碎石彻成的低矮茅草屋，墙已经倾斜了。
高峰记得这个茅草屋在他小时候就有了，当时是外公养的小马的饲料棚，下大雪大雨天，小马就被牵到茅草屋里。小舅实在太不像话，自己住着高大宽敞的房子，能让外公外婆住进牲口住过的牲口棚。
高峰着急地进了茅草屋的门，由于太着急，“咣”的一声，他脑袋碰到了低矮的门框。正当他疼得捂着脑门，只听“哎哟”一声，李雪摔倒在地上。
原来草屋的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地，比屋外低了二十多公分，屋内连个窗户也没有，黑咕隆咚的，李雪哪里看得清，一脚踏空，把脚崴了，连人带拿的礼物摔在地上，捂着受伤的脚疼得直哼哼。
高峰急忙把她扶起来坐在一条长凳上，外公外婆吓坏了，驼背多年的外婆佝偻着腰，心疼地在一旁不知怎么办才好。
高峰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李雪满是泥巴的长筒靴退下来，把李雪疼得直叫唤，脚脖子已经红肿了起来。外婆家连贴膏药也没有，外公急忙去村卫生室去买膏药。外婆用土办法，找块青石放铁盆里加上水兑上醋烧开了，用热水给李雪泡脚。
茅草屋内地势低洼，十分潮湿，内墙上糊了一层黄泥，用高粱杆做的隔墙，里面摆了一张架子床，屋内十分狭小，到处乱糟糟的，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小舅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看到他大姐满面怒容，也不敢进屋，一直站在屋外。
“去，把你哥叫来，我有事要给你俩讲。”王秀丽十分生气地对小弟说。
小舅没敢吱声，出了门去叫大哥。没过多久，高峰的大舅和小舅一起回来了。“大姐，到我屋里坐着说话吧。”小舅陪着笑脸说。
“你那高房大院，我高攀不起，就在这说吧。你们俩看看，咱爸妈住这牲口圈，你们弟兄俩在村里还能抬起头做人吗？那个脸还要不要了？让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滋味好受吗？……”王秀丽指着两个弟弟骂开了。两个弟弟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地站着挨骂。
“妈，别说了。大舅，小舅，外公外婆这个茅草屋实在不能再住下去。这样，你们村里还有没有地方盖房子，开春以后天暖和了给外公盖两间瓦房，钱我来出，你们看咋样？”高峰说。
“现在是没有地方建房子，咱家宅基地都批过了，公家不给批了。”大舅说。
“不批，你俩人在村里不是挺能耐的吗？连块地都弄不来，弄不来地你们把房子给我让出来，自己住马圈牛圈，睡野地去。”王秀丽又骂开了。
“妈，你别骂了，骂要能解决问题，中国足球早踢进世界杯了。大舅，小舅，现在你们想一想怎样解决，总得有个解决办法，不能让外公外婆在这住下去。”高峰说。
“咱们家有块地兴许能盖房子，就是咱家的打麦场，先把房子盖了，村主任那边给说说好话，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大舅又说。
“那还等什么，走，咱们一起去看看。”高峰当机立断。
可巧，外公家的打麦场就在村外一个小坡上，正好在高峰停车的边上不远。地势高而平的一小片地，高峰用步子量了一下，约有十二三米见方。
“盖两间房问题不大，这个地势也好。”大舅说。
“大舅，你算一下，在这盖两间房子需要多少钱？”高峰说。
“石头我可以和你小舅一起去采石场启，水泥沙子，瓦加一套大梁，再加工钱，有个三千块差不多了。”大舅说。
高峰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出三千块钱交到大舅手里：“大舅，小舅，我是晚辈，有些话不该讲，记得我小时候大舅还经常教育我，要懂得孝顺老人。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开春把房子建好，把院子也围起来，让外公外婆有个像样的家。”高峰说。
“外甥放心，今天我就把你外公外婆接到我家里先住下，我先预备盖房子的料，开春天一暖和就动工，个把月就能建好。”大舅把钱装口袋里不好意思地说。
回到外婆住的茅草屋，两个舅舅忙着向大姐汇报情况。李雪的脚已经帖上了膏药，疼痛有所缓解，小脚的外婆正忙着张罗午饭。
“怎么样，还疼吗？”高峰蹲下来看着李雪的脚问。
“还用问，你看不见吗？肿成这样能不疼吗？”李雪生气地说：“咱们别在这吃饭了，抓紧回去吧。”
高峰看李雪的情况，也实在不好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外公外婆住的问题也有了眉目，午饭吃不吃的也无所谓，就向外公外婆告辞。
“乖孩子，都到晌午了，哪能不吃饭，外婆家没有好东西给你吃，也不能饿着肚子。现在杀鸡来不及了，我炒个鸡蛋，你吃罢饭再走。”在外婆的心里他永远只是个孩子，连饭也不吃外婆一定会难过。
高峰看着纯朴的外婆，心软了想留下来，可旁边坐着崴了脚的李雪，又实在不方便再在这里耽误过多时间，只得硬下心来告辞。
高峰背起李雪，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一直送到车跟前，外婆因为李雪崴了脚一直内疚，看高峰上了车，老人家难过得流下了眼泪。
终于回到家，车停在楼下，白色的面包车全车甩满了黄泥，除了顶能看出原色来，其它地方糊上了厚厚一层泥。高峰想把李雪背上楼去，李雪生气地拒绝了，让他给拿双拖鞋下来。李雪穿上拖鞋，随手把沾满泥巴的皮靴扔进垃圾箱，一瘸一拐地上了楼。
“去你家过年我不反对，给老人家拜个年，吃个饭就回来呗。非要住两天，还说当度假了，这假度的多好没把我冻死。住了两天害我害的还不够，非得去你外婆家，把我摔成这样，你满意了，你是不是成心想整我，气我。”李雪扔下衣服，坐沙发上满心的委屈。
“老婆，别生气，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你看我外婆家是人住的地方吗，打小外婆就疼我，都几年没去看过她老人家了，再不去我和我那两个舅舅有什么区别。”高峰安慰李雪，他知道李雪非发小姐脾气不可，也不想因为这个事和李雪闹不愉快，尽量忍耐着。